第十一章 (一更)

花顏苑與花灼軒比鄰而居,是花家兩處最特殊的存在。

別的院子裏都多多少少地住了不少人,唯獨這兩處,兄妹二人自小怪異,一個兩個都不喜歡人多。花灼的院子裏還有花離與幾個自小侍候花灼湯藥的人,而花顏的院子裏,除了秋月,再無一個活物。

雲遲發現花顏帶著他走的路,是出了花家內院,拐進了一面與花家隔離出的高墻,打開一道門,走進去後,是一片青竹林,過了青竹林的樹蔭,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碧湖水榭,軒台樓閣,比鄰而居著兩處風格相似的院落。

花顏伸手一指兩處院落說,“東邊的院落是哥哥的花灼軒,西邊的院落是我的花顏苑。”

雲遲目光所及處,清幽至極,安靜至極,與花家內院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微微揚眉,笑著說,“一年前我來時,沒進過這裏。”

花顏抿著嘴笑,“我當時自然是不會讓你進來的。”

雲遲笑著看了她一眼,“是,當時的我沒資格進這裏。”

花顏不否認,領著他往裏面走,穿過垂花門,走過長長的水榭長廊,過了一處抱廈綠藤攀爬的畫廳,踩著碧玉石磚,來到了她的院門前。

雲遲擡眼,便看到門口的牌匾上用狂草寫的花顏苑三個大字,筆鋒肆意,行雲流水,處處透著張揚狷狂。

他仔細地看了片刻,笑著問,“這是你寫的?”

花顏擡頭掃了一眼,點頭,“嗯,我寫的,漂亮吧?”

雲遲微笑頷首,“極漂亮。”話落,問,“何時寫的?”

花顏想了想,“很久以前了,我不記得了,當年花顏苑和花灼軒落成時,哥哥與我各自給自己的院落提的牌匾。”

雲遲想著那應該是花顏很小的時候了,應該是幾歲時,看著這字,就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不見半絲稚氣和稚嫩,難得她在那麽小的時候,便有這般字體和風骨,當世名帖面前也不輸分毫。

他忽然很好奇,花灼的牌匾,題的是什麽樣的字。

花顏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著說,“明日我帶你去看看哥哥院門前的牌匾,今日天色太晚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雲遲頷首,“好。”

花顏伸手推開了門,領著雲遲走了進去。

院內種了各種花樹,夜色裏,處處溢著花草樹木的清香,知了聲聲地叫著,極其清幽,花樹看起來雜亂無章,每棵樹都正開著花,風吹來,各種花瓣不約而同地飄落,地上落著花瓣,腳踩上去,輕輕軟軟。

雲遲看到了不應季而開的海棠和桂花,還看到了玉蘭與茶花。

他微笑地詢問,“這些花樹四季常開不敗?”

花顏笑著點頭,“這是我的陣法配合了秋月的藥水養成的,四季常開不敗。”

雲遲頷首,“怪不得了。”

來到正院,房檐上鑲嵌著兩顆夜明珠,將門口照得極亮,推開屋門,顯然一直有人打掃,桌椅香爐幹凈無一塵,璧角鑲嵌著小小的夜明珠,屋內透著朦朧的光,不太亮得刺眼,也不會讓人目不視物。

香梨木的桌案上擺著香爐、燈盞以及茶具。

秋月隨後走進來,說,“夫人每日都派人過來打掃,小姐這裏什麽東西都不缺,有的收在庫房裏,有的放置在書房和偏屋,殿下看看可需要什麽,與奴婢說,奴婢這便去拿了送來。”

雲遲看了一眼花顏的房間,女兒家的香閨他從來沒有進入過,小時候對於母後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她行止端莊處處合規矩禮數上,殿內陳設也是依照皇後規制,除了姨母偶爾送入宮些小玩意兒,他似乎再沒見過別的不和規則的東西。

如今他進入花顏的房間,才真正地見識到了什麽是女兒家的香閨。

很多東西都隨意地擺放著,上等的佳品,稀世的名品,似乎主人一點兒也不珍視一般,擺的隨意,但並不雜亂。

寬大的床榻,錦紅的被褥與錦紅的輕紗軟賬,一眼望去,床榻的方向如一片染了煙霞的雲,窗子開著,有夏風吹進來,紗帳輕輕晃動,與屏風拉成一線的水晶簾也隨風晃動,輕輕飄擺。

床頭上掛了兩只金鈴鐺,拉了一根線,估計線的那頭是有人為了喊她方便。

雲遲搖搖頭,對秋月說,“讓小忠子將我隨身所用的東西送進來就行,其余的就不需要了。”

秋月頷首,邁出門檻,想起了什麽,對花顏說,“小姐,還要點香爐嗎?”

花顏搖頭,“不要了,你去帶著采青小忠子等人安置吧!”

秋月立即走了出去。

花顏對雲遲說,“水晶簾後有一處暗門,暗門上栓了個鈴鐺,你拉一下鈴鐺,門就會開,裏面是溫泉池,你先去沐浴。”

雲遲目光盈盈地看著她,伸手摟住她的腰,低聲在她耳邊說,“你與我一起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