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更)

殿內安靜下來,月光燈光合在一處,十分明亮。

花顏靠在雲遲胸前待了一會兒,對他低聲開口,“雲遲,我其實不算是個正常人,雖然生在臨安花家,長在臨安花家,但卻有負這出身,我精神上,從出生起,就是有著殘缺的。”

雲遲低頭看著她,“你這癔症,出生就得,是有什麽由來嗎?”

花顏目光幽深,又有些飄遠。

雲遲怕她又自己沉浸到某種他叫都叫不回來的境地裏,連忙改口說,“別想了,我不問了。”

花顏閉上眼睛,身子軟得沒有力氣,感受他周身的溫度,覺得他的身上似乎比她的身上還涼,她低聲說,“是有些由來。”

雲遲聽她語氣滄桑幽寂,斷然地說,“別說了,我不問了。”

花顏安靜地又待了片刻,點點頭,對他說,“那說些別的吧!我的不育之症是假的,是我找的借口,我的身體因為所練內力的原因,十八歲之前,都會是不育的脈象。但我一直沒與你說,我有一種生來的病,就是癔症,比不育之症,差不多可怕。”

雲遲“嗯”了一聲。

花顏又說,“雲遲,我們幾日前說好的事兒,你……”她蜷了蜷手指,睜開眼睛,“還作數吧?你沒被我嚇到吧?”

雲遲沉默了一下,盯著她的眼睛,“你想我作數還是不作數?想我被嚇到還是不被嚇到?”

花顏忽然覺得自己問的話多余,雲遲是堂堂太子,內心強大,怎麽會被她這般嚇到呢!他是那麽想要自己,想要自己做他的太子妃,不惜做低自己,與她談條件,換她與他一生相伴。

她微微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沒被嚇到就好,我以後會乖乖每隔一段時間按時吃藥,你放心,這藥只要我吃,就不會發作,我以後一定謹記著,再不忘了此事,再也不嚇你了。”

雲遲聞言眸色微微地暖了些,擁著她細弱的身子問,“這藥對你身體可有害?”

花顏搖頭,“是固本安神的藥,天不絕醫術高絕,沒多少損害,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你知道的,再好的藥,誰也不願常年吃,所以,我以為自己好了時,便沒再吃了。”

雲遲點頭,對她又問,“可有根治之法?”

花顏抿唇,半晌才說,“這癔症是天生帶來的,根治之法,估計是我重新投胎一次才能根治吧。”話落,她幽幽地改口,悵然地說,“也不見得,也許會伴隨生生世世。”

雲遲覺得這話聽著十分玄妙,他微微凝眉,看著她的神色,這時不想再多問,溫聲說,“既然這藥沒有多少損害,就按時吃吧!最好讓天不絕制出一輩子的量來,以後你不再發作,也就不必再嘔血難受了。”

花顏低笑,“好藥也是有期限的,保存個三五年而已,再多了,卻不好保存了。”話落,怕他擔心,說,“天不絕一早將藥方給了我,秋月是他的徒弟,也會制藥的,放心吧。”

雲遲點點頭。

花顏對他說,“折騰了你一回,你想必極累了,快些睡吧。”

雲遲抱著她躺下,將她摟在懷裏,對她說,“你先睡,我待你睡著了再睡。”話落,補充,“以後都是你先睡。”

花顏心底升起絲絲縷縷的情緒,對雲遲微微笑起來,“誰說太子殿下天性涼薄的?待我這般的好,真是傳言害人。”

雲遲輕笑,眸光細細碎碎地落下光影,溫柔地說,“不知怎地,我就是想對你好。”

花顏看著他,這話她是相信的,從懿旨賜婚到懿旨悔婚,到如今他們這般立了約定相守一生,他對他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無一不包容寬容,哪怕他最是氣恨氣極時,也未做傷害她的事兒,反而一直以來是她對不住他的地方頗多。

她折騰一番也累了,將頭埋在他胸口,閉上了眼睛,暗暗想著,以後這般華帳錦被相擁而眠時,她再不能仔細地盯著他看了,否則,看著看著,便會入了魔障。

這魔障或許會伴隨她一生了。

雲遲沒了困意,靜靜地等著花顏睡去,同時也在心裏揣思著她發作癔症的經過,那時,他睜開眼睛時,她是看著他沒錯的,但卻是又透過他看著極遙遠的地方,他第一直覺是她在想蘇子斬,可是如今她肯定地說不是。

他起先也覺得賀言說女子口是心非也心是口非,可以如今冷靜下來細想,花顏不同於別的女子,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若是她當時在想蘇子斬,她一定會承認的。

不是蘇子斬,那又是誰?是什麽事情?讓她一時被沉浸住,掙脫不出?

她看著他,是從他的身上臉上看到了什麽?

這與她一直抗拒做他的太子妃是否有關?

他一直以來,臨安花家的規訓不沾染皇權,才讓她萬般抵觸,可是如今看來,似乎還有另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