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更)

用過晚膳,花顏見雲遲眉目見顯而易見的疲憊,知道他本就因為救她身體不好,今日又折騰了整整一日,著實累了,便催著他趕緊歇下。

雲遲的確是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花顏並沒有困意,但依舊安靜地陪著雲遲躺在他的懷裏,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

月光瀉下清華,穿過窗子照進室內透進帷幔裏,這人有著世間獨一無二的顏色,容顏如玉,美玉無暇。

眉眼、輪廓、鎖骨……無一處不是精雕細琢,精剪細刻。

因天氣熱,他只穿了薄薄的中衣,錦被蓋在腰身處,一只手臂擁著她,一只手臂枕在她頭下。

似乎她醒來後,這幾日,她晚上睡覺都沒用過枕頭,枕的都是他的胳膊。

花顏忽然想起了記憶中久遠得不能再久遠的一幕,曾經,多久以前,華帳錦被,也是這般……

一時間,她靜靜的目光恍惚起來。

雲遲本來睡著了,卻不期然地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住花顏的目光,緊緊地盯住她,本是帶著絲倦意睡意,在看到她似陷入了某種思緒裏恍惚的神色時,頃刻間眸光縮了縮,睡意全無,眼底漸漸地籠罩上了昏暗。

他薄唇抿緊,閉上眼睛,半晌,又睜開,見她還是一副神思深陷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暗啞,“在想蘇子斬?”

花顏聽著聲音從耳邊傳來,驀地打住了她遙遠的思緒,從時空中的天河裏將她生生地拉了回來,她一驚,眸光對焦,對上了雲遲的眼睛。

他此時眼中如雲霧籠罩,又隱隱透著絲絲波濤暗湧。

她手指蜷了蜷,指尖紮入掌心,細微的疼痛讓她一下子打破了橫陳在她心中的壁障,她低下頭,慢慢地搖頭,“我吵醒你了?”

雲遲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來,也在她擡頭的瞬間看清了她眼中有一片片的光影,細細碎碎地碎落,他的心驀地抽疼,緩緩地放開了手,又重新地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花顏一時間心血翻湧,忽然不能控制,騰地坐了起來。

雲遲又睜開眼睛,看著她。

花顏伸手捂住心口,似忍著什麽,半晌,終究忍不住,轉身趴在雲遲的身上,一手推開帷幔,吐出了一口鮮血,盡數噴灑在了床邊地面的金磚上。

雲遲面色大變,猛地起身擁住她,急道,“怎麽了?”

花顏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大片鮮血,月光照在地上的金磚上,那血泛著黑紫金色,她死死地抿著嘴角,只覺得嘴裏一片腥甜。

腦中乍然響起金戈鐵馬聲,金鐵交鳴聲,震天動地的哭喊聲。

她猛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雲遲驚駭不已,對外大聲喊,“小忠子!”

“殿下!”小忠子聽著雲遲這聲音驚急,連忙在外面應了一聲。

雲遲對他急聲吩咐,“快,速去讓賀言立即過來。”

“是!”小忠子不敢耽擱,急忙往賀言的住處跑,一邊跑一邊想著一定是太子妃身上的毒惡化了。

賀言得到信,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便拿著藥箱子,跟著小忠子快步往正殿跑。心中納悶不已,少主的毒怎麽會惡化了?明明這些日子都控制得很好,日漸減少的趨勢,難道是因為太子殿下這幾日沒運功祛毒?所以,又控制不住了?

雲遲覺得等賀言來的過程十分漫長,他恨不得自己抱著花顏去找賀言,手臂收緊,不停地喊花顏的名字。

花顏一動不動,人是醒著的,但又不是清醒的,只捂著耳朵,神色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大片血跡。

雲遲喊了她許久,都不見她應答一聲,又等了一會兒,等不及,剛要抱花顏下床,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他動作頓住,對外面喊,“快進來!”

小忠子挑開門簾,賀言提著藥箱子大步進了內殿。

小忠子連忙先去掌燈,賀言快步來到床前,因為太急沒注意地上的血跡,只在小忠子掌燈後,室內真正地明亮起來,才看到了雲遲慘白著臉抱著花顏,花顏的臉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難以形容。

賀言伸出手去,“少主,老夫給你把脈!”

花顏一動不動,似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雲遲強硬地將她捂著耳朵的一只手拿給賀言,急聲說,“快!”

賀言此事也覺得花顏不對勁了,連忙給她把脈,片刻後,他驚異地說,“少主體內脈息混亂不堪,氣血翻湧,心血逆施,心緒十分雜亂,但不像是毒素惡化,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雲遲自然也不知,立即問,“可有大礙?”

賀言搖頭,“從脈象上看,沒有性命之憂。”話落,又道,“但少主這般不對勁,老夫一時也難以從脈象看出症結所在,請殿下告知,之前發生了什麽?”

雲遲聽說花顏沒有性命之憂,微微放下些心,冷靜了片刻,目光落在床前的地上,沉聲說,“她忽然嘔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