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更)

桃花谷如世外桃源般的寧靜,外面的天下卻熱鬧喧天。

萬奇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對病中的太後稟告了前往臨安花家送懿旨的經過,他未曾隱瞞絲毫,說完之後,跪在地上跟太後請罪。

太後聽完萬奇所言,臉色青青白白紅紅紫紫許久,怒著聲音問,“你是說,你身邊出了奸細?而你竟絲毫不知?被人換走了懿旨?追蹤下去之後,發現懿旨是被臨安花家的人奪了?”

萬奇慚愧地點頭。

太後很難消化這個消息,“連哀家的隱衛,都被臨安花家收買了嗎?還是臨安花家早就埋在宮裏的暗人?只不過是哀家一直不知道罷了。”

萬奇也不知是哪種,垂首道,“卑職不知,未曾追查到陌三。”

太後沉著臉說,“總之,懿旨已經到臨安花家了?東宮的人沒得手?”

萬奇應是。

太後心裏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本來事情如她所願,毀了這樁她一直不滿的婚事兒,她該高興,可是如今,聽著這經過,讓她舒服不起來,尤其是想到雲遲,更是憋在心口堵得難受。

她閉了閉眼,似乎一下子老了幾歲,說,“你說見到的人是臨安花家的公子花灼?就是花顏那個自小生有怪病,足不出戶,不能見光的哥哥?他什麽樣?”

萬奇想起花灼,雖然沒看到他的容貌,只一個背影,但那周身不容許人觸犯的氣息,讓他和幕一都沒敢造次,便如實地說,“卑職和幕一只看到他的背影,深不可測,未敢對他的話置喙,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太後猛地咳嗽起來。

萬奇聽著太後咳得揪心,想著太後這是心病,這心病是因太子,怕是難好了。

周嬤嬤連忙給太後撫背,端茶,侍候了好一陣,太後才止了咳,對萬奇道,“臨安花家,看來是哀家小看了他們,怪不得先帝臨終前,與哀家說那樣一句話,不要惹花家人,哀家當時納悶,沒放在心上,如今總算體會了,藏得可真深,竟讓東宮的人都奈何不得。”

萬奇大驚,先帝臨終竟有這樣的交代嗎?太後一直未說,無人得知。

太後擺擺手,“罷了,你下去吧!不必領罰了。皇上若是派人傳你,你便如實告知經過。”

萬奇沒想到太後輕易便放過了他,他以為總要挨罰的,試探地問,“那陌三叛變……”

太後依舊擺手,“不必追查了,便當沒這個人吧。”

萬奇應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太後閉上眼睛,對周嬤嬤說,“興許是哀家錯了,該聽你勸,不該草率決定。”

周嬤嬤心疼地說,“您也是為了殿下好,不育之症,擱在皇家,是不容的,您只是做了您該做的,雖然太子殿下可能會對您生怨,但殿下也會理解您的。”

太後深深地嘆了口氣,“是啊,哀家是太後,任誰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會如哀家一般做的。他理解歸理解,怨還是會怨的。但做了就是做了,哀家也不後悔。錯了也就錯了,畢竟都做了。”

周嬤嬤點點頭,“您要仔細身子。”

太後不再多言。

皇帝知道萬奇回宮後,果然如太後所料,命人將他傳到了帝正殿。

萬奇跪在地上,有了太後的吩咐,自然不敢隱瞞,將送懿旨出宮被陌三調換懿旨他帶著人與東宮的人一起追查,追到了臨安花家,見了花灼之事,詳盡地說了一遍。

皇帝聽罷,久久不語。

這普天之下,能有多少世家與東宮的人做對穩贏不輸的?雖然說太子帶走了最得力的那一部分人,但是花家的人想必也未傾巢出動。

這一局,表面上是東宮輸了,但實則是天家輸了。

太後下悔婚懿旨,他未插手,懿旨送走,他也未插手,如今這個結果,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臨安花家,果然深不可測,怪不得養出花顏那樣不畏皇權的女兒。

皇帝擺擺手,一言未發地讓萬奇退了下去。

萬奇退下之後,皇帝揉著眉心想著雲遲也該得到消息了吧?他會如何做呢?是放棄花顏另擇太子妃?還是待西南番邦事了再另想謀策謀回她?

花顏不育的流言依舊在天下間傳著,傳了幾日後,終於又有了新的流言。那就是太後下了悔婚懿旨,臨安花顏與太子殿下取消婚事兒,花顏再不是太子妃。

流言先從京城傳起,起初不起眼,後來就如星星之火,燎原開來,傳得廣了。

有好事者開始探尋真假,探尋了幾日後,終於從禮部和司禮監得到了確實的消息。同時,臨安花家也臨摹出了上萬份悔婚懿旨,幾日的時間,如告示一般,貼滿了各州郡縣。

花家將太後親筆所寫的悔婚懿旨,版印公示給了天下人,讓人觀仰。

此舉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出自花灼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