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話語相擊(一更)

武威侯繼夫人一句話,拔得聲音極高,且有些尖銳,自是傳出了亭外。

趙清溪腳步猛地一頓。

花顏自然也聽到了,她們距離得還有些遠,傳入耳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足夠聽得十分清晰。她也停住腳步,看向亭內,從一眾夫人小姐中看到了那年輕做婦人裝扮的年輕婦人。

珠翠首飾太多,衣服太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好比一只開屏的孔雀。

她瞅了一會兒,問旁邊,“趙姐姐,那位夫人是誰?”

趙清溪定了定神,道,“是武威侯繼夫人。”

花顏一怔,又仔細地看了那年輕婦人片刻,暗想蘇子斬年少時便是喜歡這樣的女子嗎?眼光可真是特別。她“撲哧”一樂,笑著對趙清溪說,“趙姐姐,你看,我剛剛在廳堂裏說完容色乃皮相,這便有一個只看皮相不看內在的俗人了。”

她這話說得不高不低,卻也一樣地傳出了挺遠。

亭中的眾人聞言皆是一怔。

趙夫人的面色霎時稍緩,其余人面面相覷,想著這太子妃與武威侯繼夫人有仇有怨?怎麽二人這剛一見面還沒說一句話便如此針鋒相對上了?雖然是武威侯繼夫人言語其惡在前,但這太子妃也太不客氣了些,直接說人是俗人。

武威侯繼夫人名換柳芙香,她聽到花顏笑語反擊,淺笑嫣然,霎時換做她臉黑了。她心裏冒火,眼睛裏也冒出了火,諷笑道,“太子妃說臣婦是俗人,難道太子妃自己就不是俗人?這些日子,我們可一直都在聽太子妃在順方賭坊大殺九大賭神的事跡呢,尤其最受下九流之輩推崇!”

眾人聞言恍然,原來是為了順方賭坊流失的大筆銀兩結的怨。

花顏依舊握著趙清溪的手,反客為主地拉著她向亭中走去,對比柳芙香難看的臉色,她面上笑吟吟笑容可掬地說,“我從來自詡不是個雅人,但卻從未俗到只憑一副皮相就褒貶人的地步,下九流人物也是南楚的百姓,武威侯繼夫人今日真是讓我領教了。”

她將一個“繼”字咬得極重。

柳芙香面上霎時沉如水,冷笑道,“太子妃好伶牙俐齒,本夫人也領教了。”

花顏輕笑,“好說,以後同是生活在京都,我的本事可不止善賭技,善口才,武威侯繼夫人將來要領教的地方怕是多得是,如今誇我尚早。”

柳芙香諷笑連連,“你如今也不過是個與太子有賜婚懿旨而已,還不是真正的太子妃。若說以後與我同生活在京城,話是不是說得太早了點兒?誰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因清水寺大兇姻緣簽之事取消了婚約呢。”

她將“大兇”兩個字也咬得極重。

花顏聞言好笑地回頭對方嬤嬤道,“嬤嬤,你來告訴這位夫人,太子殿下會不會因為清水寺大兇姻緣簽之事取消婚約?”

方嬤嬤立即恭敬地回話,“回太子妃,不提早前太子殿下一直盼著太子妃來京,就是剛剛來這趙府,到得門前時,太子殿下還說了,只要殿下在位一日,您便是一日的太子妃,斷無更改。”

花顏心下雖不喜這話,但如今憑地覺得有用,她聞言輕笑,“我看太子殿下說的話啊,也不見得沒人質疑的,這不,這位武威侯繼夫人便質疑了嗎?”

方嬤嬤看了柳芙香一眼,面色難看地說,“太子妃不必理會這等婦人言語,殿下待您之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

花顏嘴角抽了抽,哼笑一聲,不想說話了,她怕再聽到什麽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雲遲對她海誓山盟上窮碧落下黃泉死不改志的話來。

柳芙香認識方嬤嬤,是東宮掌管內宅的嬤嬤,當初在皇後身邊當差,太子出生後,分撥給了太子殿下,身份十分之高。經她如此一說,她臉色霎時變了。

早先她乍看到花顏,想起蘇子斬為她所做,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沒瞧見方嬤嬤竟然跟著,如今暗悔,但也只能吞下這苦水,沒了聲。

亭中的大長公主和安陽王妃以及一眾夫人小姐們心中齊齊驚異,早先被花顏吸引了注意力,也沒注意到方嬤嬤竟然在其後跟著,如今都暗想,看來太子殿下著實重視太子妃,這等非君不娶的話語都說出來了。

方嬤嬤是東宮的人,自然不會說假,所以,無人懷疑。

趙夫人稍好的面色又難看起來,想著臨安花顏何德何能,哪裏極得上她的女兒?若太子殿下非她不娶,那豈不是說明她的女兒沒有機會了?

她一時心血翻湧,但到底是宰輔夫人,不比柳芙香年輕氣盛,閱歷不高,口出惡言,造成徒惹人笑話的窘地。她壓了壓氣血,站起身,迎出亭外,面上含笑,“太子妃有禮了,你今日能來,著實令我這府裏蓬蓽生輝。”

花顏對於笑臉相迎的人,從來都不會惡臉相對,雖然她見這位宰輔夫人面上雖笑,眼睛裏並沒有笑。她和氣地莞爾一笑,“夫人怪不得能生出趙姐姐這般內外兼修的美人,早就聽聞您面善可親,如今一見,果然如是。在座這許多人都比我光鮮,蓬蓽生輝我可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