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紀舒趕到汐水市第一人民醫院骨科的時候, 葉瀟揚已經拍完了片子。

他旁邊跟了個短發小姑娘,眼睛紅紅的, 明顯剛哭過。

紀舒認出她是葉瀟揚的同學, 她老公同事的侄女。

醫生看了片子, 說道:“右手手腕骨折。”

紀舒腦袋“轟”地一下, 腿腳發軟, 整個人都要站不住了。

葉瀟揚小時候偶爾也會調皮, 對男孩子來說, 磕著碰著是家常便飯的事, 但骨折這麽嚴重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葉瀟揚沒有呼天搶地,可緊抿的嘴角和擰緊的眉頭昭示著他在忍耐怎樣的疼痛。

羅漪的眼淚又冒了出來,剛剛在送醫的時候,她就一直在哭。

明明受傷的人是葉瀟揚, 葉瀟揚還得反過來安慰她。

“怎麽辦啊?”羅漪喃喃道, 她吸了吸鼻翼, 語調裏帶著濃厚的哭腔,“會不會對以後有什麽影響啊?”

“醫生, 會不會落下病根啊?”紀舒急了, 她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右手這麽關鍵的部位骨折了,換哪個家長都不能接受。

醫生扶了一下金絲框眼鏡, 說道:“他才幾歲,還在長身體呢, 骨折的話,長個兩三月就好了。你們別一副他要死了的樣子啊,病人沒大礙都得被你們嚇個半死。”

“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跌一下就長不好了。”醫生見過的疑難雜症多了去了,像葉瀟揚這種情況在骨科算是最輕微的病情之一了,“跌倒之後不能用手掌撐地,手腕骨折十個有八個都是這樣。”

聽醫生那麽一說,羅漪懸著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可她想到,恢復期要三個月,葉瀟揚都沒法使用右手,心裏不禁愧疚起來。

“那是不是沒法做作業了啊?”羅漪問道。

“當然不能了,也別用右手吃飯。”醫生寫了病歷,又叮囑了幾句,就讓葉瀟揚去處理患肢了。

他需要打石膏,六周後才能拆除。拆除後,還要用夾板固定一個半月左右才能痊愈。

也就是說,葉瀟揚在秋季開學前,都得養傷。

紀舒不停問葉瀟揚發生了什麽,上午還好好的怎麽晚上就骨折了。

葉瀟揚只說是在路上被車碰倒了,紀舒嚇出一身冷汗,突然又慶幸葉瀟揚只是骨折,而不是別的更壞的情況。

想到這裏,紀舒從包裏摸出紙巾擦眼淚。

她掏出手機,給葉榮誠打電話:“喂?你幹嘛呢?飯局?”

“你還有心情吃飯,趕緊來一院,你兒子差點被車撞死了。”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葉瀟揚:“……”

這也有點太誇大其詞了吧?

葉瀟揚見這一大一小倆女人為了他哭哭啼啼的,心底頓時不是滋味。

他說道:“只是電動車而已。”

紀舒抽噎道:“你真是要把媽媽嚇死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活不活了?”

紀舒這通電話把葉榮誠嚇了個夠嗆,人到中年,別的東西都是虛的,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沒到一刻鐘他就趕到了一院,進來一看,葉瀟揚好端端坐著。

如果不是醫生正在給他處理患肢,他都看不出葉瀟揚哪裏受了傷。

“怎麽了這是?”葉榮誠問道。

“右手,骨折!”紀舒把X光片子塞到葉榮誠手裏。

說起來,這事可大可小。

只不過,葉榮誠剛剛在路上一直在想兒子現在不省人事血肉模糊地躺在醫院裏,所以現在看到只是骨折,就差要敲鑼打鼓慶祝一番了。

“哎呀,區區骨折而已,瞧把你嚇得。”葉榮誠看了片子,松了一口氣。

“區區骨折?”紀舒把手裏那團濕掉的紙巾一揉,“敢情這不是你兒子啊?”

“男子漢大丈夫,骨折而已,你別哭得跟他得了絕症一樣。”葉榮誠說道。

葉榮誠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心裏頭到底還是心疼兒子的。

只是他怕紀舒過於擔心,總不能也跟著她大驚小怪咋咋呼呼的。

羅漪一直默默地站在葉瀟揚身邊,她見他爸媽對他如此關心,不禁生出一絲羨慕來。

在她看來,夫妻間這種相處模式,倒也不錯。總比她從小就沒了媽媽好。

羅漪見葉瀟揚臉部肌肉一抽搐,臉色慘白,不禁問道:“疼不疼啊?”

葉瀟揚本想說“不疼”,可見到她一副緊張擔憂的模樣,這句話在舌尖打了個轉,變成了:“好疼。”

殊不知這話一出來,羅漪的眼淚又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嗚……疼該怎麽辦呀?”羅漪問醫生,“能不能給他止疼啊?”

她的心好疼啊,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咬。

葉瀟揚的手確實疼得厲害,可一見羅漪為他哭,不知為何,他心底竟生出一絲快慰來。

她還是在乎他的吧?不然為什麽哭得這麽厲害?兩只眼睛都紅成了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