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4/4頁)

“那我就從頭說,不過,有些都是阿熾告訴我的,但應該百分之九十應該都是真的。”

時溫見他表情凝重,手心有些冒汗,不覺緊張。

任赤又喝了口咖啡,說:“開始是挺戲劇性的故事。陳遲父親是科研人員。他母親是富家小姐,他母親為了跟他父親在一起,斷了跟家裏的來往,執意嫁給他父親。兩人起初恩愛,生了陳遲,直到陳遲五歲,他父親做實驗廢了手,研究了一半的科研成果被別人拿走,他算是成了廢人。”

“起初是酗酒,家裏沒了經濟來源,陳遲母親開始受不了,但最關鍵的是……陳遲父親開始家暴,我聽阿熾說,他只用廢手打人,但廢手沒力氣打人不出血,他大概是想證明自己手沒廢,打到人出血才肯停,他一般會拿工具打,一開始是打陳遲母親,當時陳遲還小,後來……”

任赤說到這,開始打量時溫,見她臉色慘白,不知是嚇得還是擔憂,還是怎樣,他皺緊眉,繼續說:“後來,陳遲母親受不了跑了,找不到人。整個家只有陳遲和那個家暴男,事業失敗,婚姻失敗,那個家暴男全拿陳遲出氣,陳遲大了一些大概十歲的時候就學會打架保護自己,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阿熾,我記憶裏,陳遲很瘦,感覺腿用力一踹就能直接斷了,他那個時候為了不被家暴會來我家住,或者露宿街頭……現在被打也不怕了,大概是習慣痛的感覺了……”

任赤抓了抓頭皮,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他想到誤會陳遲的那一年,都想揍自己。

“然後呢?”

任赤擡頭,見時溫正看著他,眼睛漆黑如洞,甚是逼人。

他捧住咖啡杯,“然後有一天他父親喝多了酒又要打他,他躲到陽台,他父親沒站穩……摔下去死了……”

時溫心一抽,顫聲問:“當著他面死的?”

任赤很慢地點了下頭,“但是,這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警察都認為,是陳遲受不住家暴,故意把他推下去的……陳遲被關到少管所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他們找到遠處電視台上的監控,證明了陳遲是無辜的……可是陳遲沒了父親,母親跑了,之後被送進了孤兒院,他那個時候身心遭受摧殘,行為舉止跟普通孩子都不一樣……然後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時溫腦袋裏一把弦斷開來,抽得她渾身發疼。

任赤將咖啡一口氣喝光,苦得他齜牙咧嘴,“後來他母親回來,他就被領回了家……出來之後他比以前更寡言更冷漠了,情緒從來不外露……阿熾那件事發生後,我就覺得是他為了強大自己刻意想要消滅阿熾,我覺得像他那種經歷那麽多,心千瘡百孔的人肯定不在意人的死活……張耀他們都不知道這些事,所以對他的印象一直是冷血無情,但是阿熾死的真相被揭露後,我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時溫,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犯錯,你如果真沒那麽喜歡他,就遠離他吧,不然你真的會害死他的。”

時溫扶著杯子,顫顫巍巍送到嘴邊。偏燙的液體流入嘴中,她卻感覺不到物質的存在。

任赤的話變成字在她眼前鋪開,一下打亂順序,所有語句不成形,一下又排列整齊。

家暴……他跟她一樣小時候遭遇了家暴……很疼很疼的……可是她十歲有了爸爸媽媽,再也沒被打過,他十歲卻學會了打架……難怪他一點都不在意身上的傷,原來是早就習慣了。

時溫扶住桌子站起身,她將咖啡喝光,嗓子卻仍舊幹痛,她眼睛通紅,居高臨下看著任赤,一字一頓很用力地說:“我跟你不一樣。”

她腳下發飄地走下樓梯。

她跟任赤不一樣,她跟張耀他們也不一樣……

還是一樣的……

她不懂他。

他一直問她怕不怕他,一直問她嫌不嫌棄他,一直問她信不信她……

都是因為他兒時留下的陰影……

那麽小就被關起來,被送進孤兒院,又被孤兒院的人嫌棄畏懼,再送去了精神病院……

他還那麽小,什麽親人都沒了,他母親竟然那麽狠心……

時溫腳下一滑,險險抓住扶手才沒摔下去。

所以他是害怕她像他母親一樣丟下他嗎?

她怎麽可能會丟下他呢……到底是不信她,還是不信他自己啊。

入冬的夜,天色已黑,路燈亮起,一盞一盞橘紅點亮街道,川流不息。

時溫恍惚擡眼。

他還在教室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