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天晚上回去, 阮千曲做了整整一夜的夢。

她曾經在某個科普類app上看到過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條冷知識她覺得很有趣。

人在做夢的時候會無意識錯估自己夢境的實際時間,你以為自己做了兩個小時的夢,可能那個夢實際上才發生了二十多分鐘。

所以,準確來說,她覺得自己是一整晚都在不停做夢,一個夢境結束了,下一個又緊跟而來。

她夢到當天晚上被她吃掉的小龍蝦們,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從盤子裏跳出來,沖她呲牙咧嘴, 大力揮舞著它們被燒得火紅的鉗子,跳到她的衣服上, 又順著她的衣服往上爬。

她驚呼不要, 它們哪裏肯聽,只顧著奮勇向上爬, 直到它們通通鉆進她的衣領……

這個夢到此為止,她在心臟揪起來的那一刻蘇醒過來,望著從窗簾外透進來的黑壓壓的天色, 來不及恐懼, 迷迷糊糊間, 她又睡著了,進入下一個夢境。

這一次,夢裏的主角換成了秦衍。

這個夢很蒙太奇,由幾個不同的分鏡交錯組成, 第一個畫面是那天在警局外她打電話時撞見秦衍抽煙,他神色不明,說要送她回家;下一個鏡頭又變成他們面對面坐著,秦衍在給她剝蝦,蝦肉丟在她碗裏,這一次看上去要溫柔多了;

他淡定地回答她的問題,他說,“我今年二十八歲。”

接著畫面風雲變幻,她坐在秦衍的車裏,他正在開車,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他跟阮千曲說了句什麽,她輕輕地笑起來,告訴他,她就是喜歡叫他秦警官……

畫面一轉,這似乎是最後一個夢境了,格外綿延,夢裏的色彩也更加繽紛神秘。

在那個狹小逼仄的酒吧裏,周圍人事物都被她的潛意識隱去,就像加上了美圖軟件裏的模糊特效,只剩下中間那一圈是清楚的。

她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在夢境裏,用上帝視角看著自己親上秦衍的嘴唇,他沒什麽表情,又或者有,但她看不清。

來不及多想,這個夢就結束了,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五點。

夏天的早晨來得會比較早,淺淺算一下,大概還有半個鐘頭天色就要亮起來了。

阮千曲被一個個紛擾的夢攪得一夜都沒睡好,醒來的時候頭昏腦脹,空調設置了定時,半夜的時候自動關掉了,她裹著一張薄毯,額頭都被熱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拿上一套幹凈的內衣褲,又從衣櫃裏抽出一件白色吊帶和一條藍色的運動短褲,洗了個澡,把自己被汗濕的頭發也洗幹凈了。

阮千曲習慣將頭發吹到七分幹,發梢微濕,軟軟地搭在圓潤光潔的肩頭。

因為睡眠不足,她的面色比往日稍顯蒼白,嘴唇也不似平時紅潤,整個人看上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慵懶。

已經快天亮了,她沒打算繼續睡覺,倒了杯冰牛奶站在陽台上發了會兒呆,突然想起尤麗珍說過要她負責把對面房子重新租出去的事情,又踩著拖鞋重新回到客廳裏。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廳的格局,主臥用作她的臥室,另外兩間房都空著,偶爾父母會過來住。

房子是在她初中的時候買的,那時候尤麗珍按照她自己的審美將房子裝修了一遍,後來阮千曲自己住進來後,好說歹說,軟磨硬泡,終於得到許可,將房子重新裝修了一遍。

其實也就是重新刷了墻,換了些她喜歡的軟裝風格,她不喜歡時下流行的北歐極簡風,倒是格外喜歡暖色調。

墻面是暖暖的臟粉色,飽和度低,又不失溫馨,沙發是她特意托人在法國一個小眾品牌裏買來的,顏色是大象灰,皮質極好,坐下去整個人舒服得不想起來,電視墻旁邊豎著一只設計感極強的落地燈,是她搬進來那天陸一鳴送的。

據說價值不菲。

她經營酒吧,習慣了晚出晚歸的生活,最開始的時候晝夜顛倒,有時候半夜從酒吧回來還是睡不著。

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開始習慣抱著筆記本坐在客廳沙發上追劇,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

阮千曲軟軟地靠上沙發,打開電腦,在本市最大的生活網站發布了一條租房信息,她斟酌了一下,編輯了如下內容:

本人在碧桐小區自有房屋一套,面積約100平,一廳三室一廚一衛,家具齊全,小區二十四小時保安,附近交通便捷,樓下就是三號線,租金一月六千,押一付三,租房者需提供有效身份證件,且在本市有正當工作,近期可看房,有意者請聯系阮小姐:138XXXXXXXX,微信號同上。

接著,她又跑到對面的屋子拍了幾張照片,用軟件稍微修了一下圖,傳到網站上。

內容發布成功後,阮千曲將電腦放到茶幾上,打算把最近正在追的那部美劇看完,卻不知什麽時候歪在沙發上睡著了,等到她被電話吵醒的時候,外頭已經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