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9昏眯的陸寧

輸液瓶被掛在車壁的一個掛鉤上面,陸昭上了車,坐在單架邊上,握著陸寧的手,他嘴角的血跡被她擦過,現在又有新的流出來了,雖然不多,但看著嚇人得很。

他眼睛閉得死死的,整張臉呈現一種死寂般的灰,讓人錯以為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陸昭看著這樣的陸寧,心裏此刻卻異常平靜,她沒有一點兒想法,只想著快點進城,到醫院就好了。

陸寧的手有些涼,她握著他的手,只覺得心尖兒也有了一絲涼意。

隨行的醫生看她木木的,不哭也不說話,覺得這小姑娘有些可憐,爸媽不在,弟弟又受了重傷,這學校也是個不負責的,居然沒個人陪著一起去,生怕賴著學校似的,哎。

陸昭又探了陸寧的脈象,跟先前一樣弱,她在這脈象中似乎摸到了一絲活氣,不由精神一震,擡頭望了眼輸液的瓶子,裏頭還有一大半的水沒輸完,她重新低下頭,看著陸寧。

陸昭掀開陸寧的校服,手指在腹部輕輕按壓了一陣,發現肋骨處有一個地方微微塌陷了,她目光一閃,心想怕是肋骨斷了,她只摸到一處塌陷,但裏面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損,她摸不出來了。

依照她所學的醫術,這時候就算條件有限不能施以外科之術,她也該給他行針灸之術,但她遲遲沒有動……

她突然害怕起來。

怕自己用針不當使得陸寧的傷勢加重,怕自己一個錯手反而讓情況更糟。

那一句關心則亂,真的不是空話。

她閉上眼睛,強自鎮定片刻,然後重新睜開雙眼,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來。

對面的醫生本來在想事情,見她有所動作不由關注起來,想看看她在做什麽,只見她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打開折疊得周周正正的手帕,帕子裏赫然是幾根銹花針,那針身在日光照射下泛著冷光,醫生緊張起來,慌忙開口道:“你幹什麽?”

陸昭擡頭看他一眼,“去縣城的路太遠,光靠一瓶水不能起什麽作用,我先給他施針,控制一下血液流動的速度。”

醫生不由自主的想起身,嘴裏邊說道:“你別胡來!你一個小丫頭懂怎麽施針,一個用不好,你弟弟的命都要沒了!”

陸昭沒理會他,改為跪坐在單架邊,抽出一根銀針來放在眼前看了看,“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麽分寸,你快住手!”醫生真是嚇壞了,他是隨行的人,如果患者在途中就死了,人命關天,這麽大的責任他怎麽負得起!

汽車在路上跑得飛快,車身有些搖晃,醫生剛站起來又被搖得一屁股坐回了原地,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根泛著冷光的銀針紮進了患者的手指指腹裏,第二根紮進了小手臂處,接著第三根、第四根……

醫生學的是西醫,但平時也看過一些中醫書籍,這時候他終於看出來,小姑娘看似一通亂紮,實際上都紮在了穴位上,但她速度極快,仿佛對人體的穴位了若指掌,面色凝重中透著一股從容,只是額上冒起的汗將心中的緊張泄漏了幾分。

“你……”醫生剛想開口,便見患者嘴角的血不再往外流了,不由又住了口。

陸昭拿手帕擦了額上的汗,擡頭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出口的聲音莫名帶了幾分肅厲,“我說了自有分寸。”

醫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眼前這小姑娘最多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看這樣子像是學過很多年的中醫,不然不會有這樣熟稔的手法,而且她剛才運針的時候,看似隨意,實則每一針都紮得精準無誤,沒有豐富的經驗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效果。

醫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你學過醫術?”

陸昭說:“學過。”

“學過多久?”

陸昭將手帕放下,重新給陸寧診脈,“記不清了,挺久的。”

“你在哪裏學的醫術?”

陸寧的脈象仍舊細弱,但比剛才要好上一些,雖然只好一點點,但已足夠陸昭心安,只要撐到醫院進行手術就沒大問題了,陸昭把陸寧的手放進被子裏,才回答道:“我師父祖承禦前,他的名字我不方便透露。”

好神秘……

越神秘醫生越是好奇,越是神往,陸昭見他還想問,開口說道:“醫生,等我弟弟好了,隨便你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的。”

醫生臉上一赦,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在這種緊要關頭問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實在是沒有禮貌,只得賠笑道:“好好,醫院應該快到了,你別急。”

陸昭點點頭,把手伸到被子裏握住陸寧的手。

仍是涼意橫生,但已有一絲暖意回籠了。

醫生說的話不假,車子很快進了城,徑直開到了縣人民醫院的門口,縣城的醫院早早接到了鄉裏醫院的電話,提前準備好了一切,等車子一到,幾個人一蜂窩的湧上來,七手八腳的把陸寧擡到準備好的推床上,急急的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