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過去到現在(2)(第2/3頁)

他在門邊站定,手已經握在門把手上,又放下來,低眼說:“對不起,讓您白忙了。改天我開車請您去陽澄湖的船上吃。”

雖說是道歉,但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芷蓁連忙打圓場:“沒事沒事,今天不巧,芃芃也來不了,正好改天一起去。”

夜幕剛剛沉沉落下,灰黑的天色交織暈黃的路燈。賀宇川從樓裏出來,站在樓梯口看了看手表,指針指向六點五十。幸好後備箱裏留著他的運動衣,如果運氣好,還能趕得上打一局網球。

他驅車穿過城區,趕到俱樂部,換上衣服,拿起球拍打開通往球場的門。亮如白晝的球場上,陳向陽正彎腰撿球,準備收拾東西要走。

他試著揮了兩下拍子,迎上去笑說:“別那麽快跑,打一局再走。”

他們算是老同事,當初他在A公司工作的時候,陳向陽就是他手下團隊的成員。離開A公司這些年,他和原同事們並沒多少聯系,只是隔三岔五和陳向陽打打網球,保持朋友圈互相關注的關系。

陳向陽看見他來,立刻鬥志高昂,應戰說:“好啊!”

球場的軟硬件都好,陳向陽每周五下班後在這裏打兩個小時球,這一次多打了半個小時,連輸三局。後面包場的人來了,他們才不得不停下來。陳向陽連聲抱怨:“勝之不武!我都打完了你才來,體力自然比我好。”

打完球自然而然一起去吃晚飯。陳向陽是湖南人,無辣不歡,賀宇川就挑了附近一家湖南菜館,連空氣裏都飄著麻辣的花椒味。大盆的剁椒魚頭端上來,幾杯冰啤酒下肚,他們終於聊到公司的事。

賀宇川喝一口冰啤酒,漫不經心地問:“年初你們做的那幾個features,也該做差不多了吧?”

說到工作陳向陽一肚子郁悶:“年初計劃得好好的,十幾個features做下來,按計劃都做得差不多了。上個月的例會,Jane忽然召集所有組長,叫停了一大半項目,要求所有人集中人力物力做剩下的那幾個,我也是一頭霧水。”

賀宇川笑了笑:“恐怕是上面逼得緊,Jane也不好做。”

人與人的能力也許天生就不平等,對賀宇川,陳向陽是衷心佩服。他離開公司三年了,對公司內部那些人事角力仍然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連他都不知道的事賀宇川似乎也知道。比如,總部上層人事變動,本來中國區也拿不到什麽核心的開發任務,現在又很可能會把中國區做的那些工作統統挪到印度分公司去做。Jane作為director,不得不調整策略,盡快做出點成績來,才好向上面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賀宇川三兩句點了點要害,陳向陽聽得連連點頭。電視裏播著西甲聯賽,吵吵鬧鬧。賀宇川手握著啤酒杯,眼神一閃,忽然說:“被砍掉的那幾個項目,如果你爭取一下,也可能是保得住的。”

賀宇川侃侃而談,給他幾個要點,陳向陽卻聽得有點懵。他似乎從沒同賀宇川說過這幾個項目,不知他哪裏知道這些細節。以往他們見面,不過大概聊聊公司的瑣事,今天賀宇川是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應付,怎樣證明項目的價值,甚至要在Jane面前如何說都替他想好了。聽到最後他忍不住笑,說:“宇川,你還挺關注公司的事啊,是不是想過要回來?”

陳向陽也知道不可能。賀宇川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公司做大,怎麽會願意回來寄人籬下。果然,賀宇川只一哂,淡淡說:“我和Jane恐怕合不來。”

酒足飯飽,他們在門口告別。夜風倏忽而至,吹散餐館裏帶出來的悶熱。在門口等車的那幾分鐘,陳向陽才想起來:“對了,你原來的那個職位,又來了新人。”

“哦?”賀宇川正擡腕看表,漫漫地應了一聲,“什麽人?”

“總部調來的,今天第一天來上班,叫沈奕衡。”

他眉心一跳,動作停在看表的那一瞬。陳向陽又說:“聽說是Z大的畢業生,你認識?”他頓了一頓,回答:“他比我小一屆,我跟他不熟。”

夜沉似水。陳向陽坐車走了,他緩步走去停車場拿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光,陰沉沉的一個晚上。畢竟入了秋,白天還熱火朝天,太陽下山夜晚襲來,瞬間變成另一個季節。

晚上多喝了幾杯,他站在車邊,對著徐徐涼風緩緩點燃一支煙,嘲諷地想,原來今天發生的事,不是考評揭曉,是沈奕衡歸來。

深吸一口煙,輕煙裊裊上升,他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個晚上。

姜芷芃那年二十一歲,也是一個這樣灰黑的夜晚,他記得她拉著他去喝酒,在燈光昏暗的大排档裏,穿堂風冷颼颼的,吹得人透心涼。她多喝了幾杯,雙頰緋紅,說話也有點顛三倒四。她那時候說:“賀宇川,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這個人很自私,這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不該把你攪和進來。你是不是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