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鬼蹤(下)(第2/3頁)

她恍惚間記起一個事情來,夢鬼編織的夢境,外頭是感應不到氣息的。

而且夢鬼無形,可化風來去。

與此同時,葉釋寒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動了動手指,召靈飛舞,交錯閃爍的光芒之中,一股森寒的戾氣如同絕提的洪水蔓延而出。

身邊透明的空氣則硬生生撕裂開一道裂口。

接著十數條晃動的身影顯現出來。

竟然全是魂魄。

漂浮不定的魂魄似乎早已預料到葉釋寒會撕裂空間,竟是笑了起來,“咯咯”童音空濛回蕩。

那些虛無縹緲的黑色影子卻並不從空間出來,只是晃晃悠悠的上下飄動,形態扭曲詭異。

小花似能讀懂鬼語,氣急敗壞的道:“哎呀,挑釁,赤裸裸的挑釁,小小鬼物膽敢在本仙器面前如此囂張,是誰給他們吃了豹子膽?”

顧長月不忍告訴它是它分離的肢體給了它們鬥膽,上前跨了一步。

方才靠近一些,前頭虛晃的畫面便是急轉變化,呈現出破敗的荒野。

荒野叢生的雜草當中,幾名修士正拽住一名女修拳打腳踢。

幾名修士身上皆穿白衣,衣料輕滑,如絲如煙。

是古洲的服飾。

與男修、古清靈等人的穿著一模一樣。

至於女修則衣衫破舊,全身浴血,臉色灰敗如死。

顧長月覺得女修瞅著眼熟,仔細打量,驚訝的發現,那女修竟不是旁人,正是三師伯。

三師伯被強行按在地上,形容狼狽。

這個時候,一名瘦小的女修開口:“賤人,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下境的低賤玩意兒罷了,也敢與五長老爭搶,好啊,你搶啊,繼續搶啊。”

女修的聲音惡毒陰森。

三師伯努力抱住自己,將自己縮成一團,一句一句的喊:“是她搶我的,修竹是我的道侶,是她搶我的。”

女修聞言,冷哼一聲:“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師兄師姐們,來啊,毀了她的丹田,拔了她的經脈,我倒要看看她沒了修為,沒了經脈,廢人一個,怎麽和五長老搶。”

同行修士紛紛應是。

三師伯大驚失色:“不行,你們不可以,修竹會知道的,修竹知道了不會放過你們,更不會原諒五長老。”

女修忍不住笑:“下境來的賤修就是這般愚蠢,若是沒有姑爺的默許,五長老會這般明目張膽的動你麽?”

三師伯一怔,急切的去抓她:“你說什麽?什麽姑爺默許?誰默許的?修竹怎麽可能?他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他答應我的。”

女修一腳將她拽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還不明白麽?是姑爺親手將你交到我們手上,他要你生不如死。”

三師伯不願相信:“不,不可能。”

女修冷聲:“信不信也由不得你。”

一行修士按住三師伯的手足,硬生生將她的經脈拔出。

畫面霎時便被觸目驚心的血色染紅。

三師伯撕心裂肺的喊聲縈繞盤桓:“不,不要,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修竹救我,修竹,修竹救我,求求你們,我不喊他了,我再也不見他了,我不搶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搶了。”

顧長月距離畫面很近,看得也頗為真切,眼睜睜瞅著三師伯的經脈被人一寸一寸拔出,看到鮮血飛濺,看到三師伯流著淚哀求,忍不住後退一步。

那個弱小蒼白的女修,不是三師伯。

怎麽會是同一個人呢?

三師伯美艷妖嬈,無論站在哪裏都是最美的景致,怎麽會這般狼狽?

三師伯修為高深,無論鬼術還是陣法都掌控自如,怎麽會任人欺淩?

可那眉眼分明就是同一個人啊!

顧長月只覺心裏頭隱隱的痛。

猶記搖光峰上,每於三師伯處修煉,三師伯便喜歡替她梳頭。

三師伯的手冰涼但卻溫柔,纖長的手指穩穩地執著紫檀木梳子,從頭頂一順兒往下,不會打結。

每當這個時候三師伯都會笑,那笑依舊耀眼奪目,卻又有幾分沉定安詳。

與往常妖艷四射的三師伯有所不同,看起來更像是一位長輩。

三師伯對她道:“頭發順順的女孩兒命都極好,我們家阿月和阿紓可都是好命的姑娘家,修仙途中饒是有必不可少的磨練,卻都不必經歷那些慘絕人寰的折磨……三師伯的頭發不太好,命也不太好。”

末了輕聲嘆息,語氣中沉澱了莫名異樣的情愫。

顧長月沒能明白,便輕笑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人五德六讀書,七工八技九盤算,三師伯的命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那時她自作聰明,自認為自己經歷過一世,看得透徹,哪裏又能體會到三師伯的喜怒哀樂?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偏偏三師伯那聲嘆息是那般雲淡風輕。

誰曾知曉,三師伯曾經也在絕望之中掙紮求生,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經受慘烈的折磨,或許也曾經呼天不應呼地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