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天生惡人(第3/4頁)

梁玉道:“你挺狡猾的啦。哎我說,你怎麽就會覺得我是個陰險的人呢?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蘇征終於有了一個能回答的問題,冷冷地道:“當面看著你裝得像,可惜我先知道你都做過什麽了!哼!皮相果然能蒙人!”

梁玉心道,哦,好辦法!【當面看一個人做了什麽,容易迷惑。冷靜下來將一個人做過的事情列一列,總結得越簡單越好,才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不由稱贊道:“你還真有點本事!你讀過什麽書?能講一篇給我聽聽嗎?”

袁樵小聲嗶嗶:“我也會講。”梁玉在他腳上踩了一下,接著問蘇征肯不肯講。蘇征冷冷地道:“我一個手下敗將,有什麽值得聽的?”

“說說你的想法啊,你看,你就要死了,不說出來多可惜呢?”

蘇征被噎住了,反問道:“你一個富貴娘子,就這麽沒皮沒臉的嗎?”

“哎喲親娘哎,你這樣子跟頭回見時可不大一樣,那會兒你裝得多麽清高啊!”

兩人對著揭了一回短,張軌已恢復了冷靜,心道:她果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蘇征氣極了,吵又吵不過,梁玉總有一種歪理,蘇征仿佛是少年時遇到了村頭的潑婦,死講活講掰不過她!拌了一陣嘴,蘇征憑著幾十年的素養,硬生生記起正事來,問道:“楣州百姓流失殆盡,楊仕達卻能招致這些人,有朝廷名號的官員難道就比他更有能力嗎?可是他選不上官,因為沒有人推薦,他的文辭也不夠好,這樣公平嗎?”

袁樵怒道:“難道這樣就要施陰謀詭計嗎?百姓何辜?他是貪心不足!”

蘇征頭一次正眼看袁樵:“他不是被你們逼反的嗎?”

這就是一個復雜婉轉的故事了,袁樵不肯失了立場:“私募流亡,本就違法!”

“卻不是謀反!”

梁玉道:“吵什麽吵?他有本事?養綠頭巾的本事?我沒見著哪家是靠當人販子起家的。他幹了什麽你不知道?你可做個人吧!”

蘇征再次語塞。這事楊榮對他解釋得非常到位,要養勢力,就得給人甜頭。張阿虎依附的條件就是做他的買賣,要是不讓他做這個買賣,一定就是結了仇。

梁玉也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趕緊改了口風:“噯,那你呢?你的本事呢?他們都說你打理山寨挺有本事的,也是沒人舉薦?”

昏黃的燈光下也能分辨出蘇征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唔。”

梁玉好奇地道:“為什麽?你說話條理也夠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做詩,可是無論是明經還是算學還是旁的什麽,總有一樣是能出頭的吧?”

蘇征從牙齒裏擠出兩個字:“不能。”

就梁玉所知,此時做官的幾種辦法,一是蔭官,老子英雄兒好漢,二是舉薦,是金子總會發光,自己跑到別人面前閃瞎人眼的也算,三是考試,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舉行選拔考試。不過這些跟她都沒啥關系,她就是個在蕭司空門外揀骨頭的命。

蘇征慢慢挪動了一下身體,緩解背上的疼痛,給梁玉解釋,由於幾種選官的方法並舉,留給考試的名額就非常有限,一次二、三十人而已。雖然不大願意承認,但是蘇征還是說:“全國選二、三十人,我未必能中。可不在這二、三十人裏,就不配有抱負了嗎?”

梁玉一怔,是呢,憑什麽呢?史志遠不是個好人,本事也是有的,未必一開始就撈的偏門。可是正道不讓他走,他可不就得走偏門了嗎?憑啥人人都得有紀申、宋奇的本事才能做官?蘇征論本事來,未必就比蕭度差了,現在蘇征在哪裏,蕭度又在哪裏呢?她還覺得她姐姐比杜皇後好呢,杜皇後當了二十年的皇後,她姐姐現在屍骨都涼了。

梁玉點了點頭,沒有發表評論。心裏話她不能說,不能贊同“反賊”。袁樵卻聽得很鬧心,斥道:“存了抱負的心,卻連選正道的勇氣都沒有,那就不是抱負,不過是貪欲。”

梁玉耳朵一熱,說:“我們走吧。就這樣了。”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心裏沉甸甸的。

蘇征想說的話都說了出去,也沒得再講,只突然吟了一首詩:“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1】

這首詩梁玉沒讀過,不過典故她都知道了,心道:【他這詩寫得還不錯。】

袁樵道:“左思可不是閣下這樣的人。”

梁玉臉上一紅:【他娘的,原來是別人寫的!】

張軌內心矛盾,梁玉能激得蘇征開口,再給她一點時間,是不是就能讓蘇征吐露更多的機密了呢?楊仕達的一萬戶變成了五千戶,張軌心裏總不踏實,楊榮尚未歸案,張軌也想拿下這個功勞。可是……【還是算了吧,讓一個小娘子與囚徒打交代,終歸不是正派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