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4頁)

八月初一這日下午,趙蕎讓慕映琸做好安排,讓受訓眾人依次嘗試每人三發銅彈試射木人草靶。

這是受訓將官們真正初次親手試射,自是談不上什麽準頭的。

好在趙蕎也沒指望眾人上手就能百發百中,只是為了讓他們先行嘗試與感受,對準頭半點要求也無,氣氛大致還算輕松融洽。

唯獨遂州、原州那兩撥,任憑慕映琸如何陪著笑臉好話說盡,曹興與連瓊芳那兩撥人依舊如故。

就杵在原地站個筆直,問有沒有什麽不清楚的,不答;讓上前試射,不動。

慕映琸又年歲輕資歷淺,加之教養良好,實在做不出當眾呵斥友軍前輩將領的事,雖又急又窘,滿頭熱汗,卻還是耐著性子一遍遍講道理。

然而毫無成效。

其余受訓者中雖也有不少覺這兩撥人略有些過頭,但畢竟來自不同軍府,不好貿然開口做和事佬,只能在心中對慕映琸同情嘆氣。

趙蕎對此一言不發,只是看他們的眼神有些冷。

畢竟慕映琸的軍籍歸屬仍在北軍,又是執金吾慕隨的兒子,此次參與受訓的北軍五人都認識他,說來也算他的同袍。

見他無辜成了個窘迫的受氣包,北軍那幾位難免生出護短之心,橫眉怒目就想與遂州、原州兩幫人杠上。

卻被賀淵攔下了:“這事得大當家處置,不需你們多事添亂。”

“賀大人,您不便出面援手的難處咱們懂,也不怪您。可您不能幫著他們欺負人啊!”北軍前鋒大將隋敏咬牙低聲,“我瞧著趙大當家並不願與他們正面沖突,只怕不會管。”

就連賀淵的下屬,金雲內衛左衛總旗葉翎也忍不下去了:“他們就是欺慕映琸年歲小,不好對他們說重話也不能對他們動手!”

她想了想,又壓低嗓音小聲提醒:“賀大人,趙大當家這幾日對他們一徑退讓,想是助長了他們的氣焰。咱們若再袖手旁觀,說不得他們就一並欺負到趙大當家頭上去了。這您能忍?”

賀淵睨她一眼:“大當家之前三日的退讓是策略。‘先禮後兵’,懂嗎?”

語畢,他倏地垂眸抿唇,到底沒來得及藏起頰邊那枚淺梨渦。

跟前這幾人呆若木雞,片刻後紛紛揉眼,又面面相覷。

方才賀大人笑了?很得意,很驕傲地笑出了梨渦?!天,這怕不是大家認識的那個賀大人吧?

*****

待眾人試射完畢再度集結,趙蕎雙手負在身後,站姿挺拔地面向眾人。

“曹興將軍,連瓊芳將軍,請出列答話。”

曹興與連瓊芳雙雙面色微變,依令出列。

趙蕎目光灼灼地直視著他們:“二位將軍當眾跟後輩置氣為難數日,沒覺得丟人現眼嗎?”

她並未高聲武氣,語氣清冷而平靜,卻像平地一聲驚雷,讓在場眾人心中驀地一震。

“前日我就對大家宣布,若有不滿或疑惑處盡可提出。有事說事,打什麽肚皮官司?幾十歲的人了,嘴巴長臉上,難道只是用來吃飯喘氣的?”

趙蕎已忍了他們三天,真真算是給足了尊重與顏面。此刻就是“禮而後兵”,任誰也挑不出她錯處了。

曹興與連瓊芳到底年歲資歷在那兒擺著,幾時被人當面這樣對待過?

弱質纖纖的小姑娘當面罵他們“嘴巴長臉上只用來吃飯喘氣”,這讓他倆雙雙憋紅了臉,怒目瞪向趙蕎。

“我知道,你們有軍功在身,而我無官無封,若我下令對你們做出什麽處罰,那事後我也討不到好。你們仗勢的也就是這點,”趙蕎冷冷勾唇,緩緩亮出一枚禦賜的免死金令,笑意不達眼底,“我一開始就說過,咱們別給彼此找不痛快。我既敢接這差事,就不可能收拾不住場面。”

幾個月前,因為擔心歲行舟觸犯禁令小心不保,她在昭寧帝說要賞賜她查“希夷神巫門”的那份功勞時,特地要了這枚免死金令。

但因歲行舟的存在能幫助朝廷平定松原亂局,且他也真的從東境救回了前哨營的人,昭寧帝便赦免其所有罪過,於是趙蕎手上這枚免死金令就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在場都是中高階將官,誰不知這金令意味著什麽?這是皇帝陛下的承諾,只要不是通敵叛國、危害聖駕之類的驚天大罪,有這枚金令在,犯了什麽事最終都能大事化小。

“瞪什麽瞪?你們來的第一天我就說過,這裏我最大。既讓你們出列答話,就別給我裝蚌殼。否則一人五十軍棍,打死,我替你扶靈歸鄉,打殘,我養你全家老小!”

趙蕎平日多是懶散隨意的姿態,無事時笑眯眯,脾氣上來就小潑皮樣,通身的市井氣。

這常常讓人忘記,她其實是個出身尊貴的王府姑娘。

此時她神情端肅,明麗俏臉冷凝無波,面對兩位年少戎馬、殺伐決斷的中年將領撂出狠話,並未刻意虛張聲勢,卻自然而然流露出幾分上位者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