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頁)

“糟,老將軍會不會覺我性子胡鬧不穩重??會不會因為我不識字就不考慮我了?!會不會……”

賀淵滿眼無奈地以掌捂住了她的嘴,笑了:“不要自己嚇自己。先前離開神武大將軍府之前,鐘離將軍難道沒說,叫你過幾日再與她面談?”

哦對,說了的,有機會有機會。趙蕎深深吐納幾回,極力平復心跳:“我激動得像醉酒上頭了。”

賀淵安撫小孩兒似地輕拍著她的背,溫聲噙笑:“事關舉國軍務變革大局,若你將受訓將官都教得出類拔萃,這事的功勞遠比你想象得更大。”

屆時聯手遙領天下軍府的柱國神武大將軍府、柱國鷹揚大將軍府,以及兵部都會為趙蕎請功。

“你不識字也不曾習武,很難被封官入朝。但有了這樣大的功勞,按律你能得到二等封爵的公主銜。”

二等封爵的公主銜是個怎樣的風光?

比她那協理國政的兄長信王趙澈都只低一頭,有資格單獨開府,享食邑萬戶以上,可蓄府兵八千。而且,按皇律還可坐擁駙馬及兩名側郎,總共三名伴侶!

最要緊的事,這封爵不是靠血緣、姓氏得來,是靠她自己掙下的。這種途徑得來的封爵,只要往後她無違律犯禁的差錯,誰也不能輕易撼動她。

*****

在趙蕎最初的人生規劃裏,與自己攜手此生的伴侶,絕不該是賀淵這種功勛赫赫的朝廷重臣。

因為那將意味著,她與伴侶之間無法真正對等。

她只是個沒什麽機會為國建功的閑散宗室女,即便將來倚仗宗族與兄長、弟妹們的功勛蔭庇得封郡主甚至公主爵,那都只能是虛銜榮封而已。

無論哪朝哪代都不缺這般富貴閑散的皇親,憑著血緣姓氏的天生優勢,鐘鳴鼎食、一世無憂。

這在尋常人看來風光,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有多悲哀。

世上沒有全然不付出就能坐享豐厚收獲的美事,閑散宗親生來就毫不費力擁有榮華富貴,背後隱藏的代價就是關鍵時刻的種種身不由己。

因閑散宗親實質對整個國家不會有太大貢獻,無事時自可安享富貴,倘若有事發生,在朝廷與民眾看來,無論要他們犧牲什麽,都是他們應盡的本分。

比如離家去國到千萬裏之外的異邦和親,或許至死都不能魂歸故土;比如去隨時可能翻臉撕毀盟約的鄰國為質子,提心吊膽過著不知明天早上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的日子。

比如在閑散宗親與有功之臣間出現尖銳沖突,或需在二者間做出取舍時,舍棄前者對朝野來說都是理所應當。

對此種種,他們沒有資格表達是否願意、是否恐懼、是否不甘。因為他們從小享民供奉,食君之祿,於國無功卻活得羨煞世人。

所以,凡國有所需,他們的喜樂悲歡,甚至生死,都不配屬於自己。

就像去年冬賀淵驟然失憶,昭寧帝對趙蕎的第一個要求便是“不要與他為難”。

措辭委婉溫和,言下暗藏的立場卻非常強硬:若賀淵始終想不起,也不願接受趙蕎,那麽趙蕎不得糾纏。

在所有人心裏,這段感情最終的結果只能以賀淵意願為重,趙蕎的想法與感受必須居於其次。若賀淵堅持放棄她,她除了接受沒有第二條路。

因為早知會遇到這樣的局面,所以在賀淵失憶的最初,趙蕎驚惶無助到不像自己。

在那個當下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若然賀淵始終不能想起也無法再接受她,她根本什麽都不能做。

所以她逃避,退卻,仿徨,無能為力。

她甚至沒資格責怪任何人。

賀淵是為國出生入死才重傷失憶,這怪不著他。

而昭寧帝首先是一國之君,其次才是趙蕎的堂姐。

朝野萬民都看著她呢,一個於國有功的重臣與一個毫無建樹的堂妹,顯然維護前者才是一位出色帝王的心胸與氣魄。

能怪誰?敢怪誰?

又例如歲行舟的事。

若歲行舟所言有假,他從東境帶不回前哨營兩千人,朝中必會追究他違背聖諭私自行“希夷巫術”之事。

可朝廷又還需要他以“歲家神巫後裔”的身份去松原安撫民心,所以用腳趾頭想都知,屆時必定重處趙蕎這從犯以儆效尤,對歲行舟倒會輕輕放過。

這也怪不著誰。

誰讓她是個碌碌無為、在大局面前毫無價值的宗室女。

無論是與賀淵定情,還是幫助歲行舟私行巫術,那都是趙蕎自己決定的,她倒沒有後悔或怨恨。

對於自己這個無事風光、有事驚險的悲催宿命,她很小時就明白了。

所以在與賀淵定情之前,她是想過許多的。

與這樣一個人攜手,對她來說是非常不聰明的選擇。若有朝一日賀淵對她情轉淡,待她不好,甚至要棄她,她只能認命接受,默默離開,連像尋常姑娘那樣哭鬧指責負心人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