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堂兄賀征答得雲淡風輕:“別瞎說,不是我生的。”

齊大志等一幹金雲內衛全都握緊了拳頭。

小少年吳桐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眶,小聲問:“若我打死了柱國鷹揚大將軍,家人會受牽連嗎?”

“不會,”賀征終於放下茶杯,起身行了過來,順手在他頭頂上拍了拍,“因為你打不過我。”

語畢,他站在床榻前俯視著眼神發木、雙唇緊閉的堂弟。

“賀淵,當初你決定揭榜進內衛時我就告訴過你,若選這條路,無事時風光顯赫,凡國有所需必定率先將自己往死裏送,”賀征道,“而你的下屬同伴,他們個個與你我一樣清楚自己的責任擔當。又不是柔弱小崽子,誰要你護?!”

“你自己帶出的人是什麽樣你不清楚?鄰水的事,即便無你下令,他們照樣會‘以命換命’!松原一戰你沒有下達過‘必死令’吧?當日開城門的人全在這裏,你自己問問他們,那時是不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再問問,倘若當真捐軀殞命,會不會怪你沒護好他們?你問問這損了一臂的齊大志,問問十五六歲就破相的吳桐,可曾有片刻責怪過是你沒護好他們,自己倒全須全尾?!”

眾人聽得賀征連連喝問,才懂了自家賀大人半年來是如何煎熬自苦。

憨厚的齊大志瞪大雙眼,連連擺手澄清:“我損一臂,賀大人全須全尾,那是我技遜一籌的緣故,沒怪誰啊。”

吳桐揉著淚眼對床榻上的賀淵笑道:“柳楊姐說這是豪邁氣概,光榮勛章,總有姑娘會懂得欣賞的。”

賀征上前兩步,擡手在賀淵腦門上輕彈兩下:“你對下屬同僚重情重義,這不是壞事。可我帶兵征戰勝多敗少,都不敢狂言能將下屬同伴一一護得周全。就憑你也想將所有人都當做責任扛在肩上?這麽厲害,索性我這家主讓給你做得了。”

*****

在驛館滯留兩日後,雖賀淵還是一言未發,但韓靈診斷他心脈已漸趨穩,賀征便命儀仗開拔,一行人繼續踏上進京接受嘉獎的路。

儀仗車隊行了一日後,負責照料賀淵的侍者向賀征稟報,說他終於開口說話,要求面見大將軍。

儀仗前的賀征調轉馬頭,來到賀淵車駕的窗下。

“找我有事?”

車簾被掀起,露出賀淵冷淡的面龐:“哥,我想明白了。”

他的嗓音有些啞,卻並不壓抑,話尾還隱隱有點上揚的意思。

賀征挑眉:“想明白什麽?”

“你夫婦二人懶怠族中事務已久,也不舍讓你家小姑娘小小子將來煩心這些瑣事,早想尋個冤大頭將家主令脫手,”賀淵淡聲笑哼,“做你們賊夫婦的春秋大夢去吧。”

賀征手中馬鞭一揚,不輕不重敲在迅速放下的車窗簾子上,遺憾笑斥:“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瞎想。”

可算活過來了,沒白費他親自下一記猛藥。

車廂內,賀淵盤腿坐在正中坐榻上,後背緊貼車壁,雙目緊閉,唇角高高揚起。

眼前的漆黑中,慢慢浮起趙蕎明麗的笑臉,清晰到毫發畢現,仿佛觸手可及。

她是二月十二驚蟄當日從松原啟程,三月初便安全抵京。

那之後賀淵忙於松原一戰的事前籌謀,怕會分心亂了方寸,未敢再問過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之後,齊大志損去一臂、吳桐面上被砍一道險些傷及左眼,這些事讓賀淵心中倍加自責,心中陰霾漸重,便愈發不敢觸及關於趙蕎的事。

被堂兄一記猛藥敲碎心頭迷霧後,他雖還是沒有想起與趙蕎之間的從前事,可當此刻腦海中浮起趙蕎明媚的笑臉,背後那些眼睛再度出現。

這一回,他沒有再掩飾回避,而是在心底對“他們”坦白——

看,這是我的心上人。我要回去找她。

哄著求著,哼哼唧唧不要臉面地說我錯了,請她不要在將“冷冰冰”一刀捅死。然後,纏著讓她將“我的”面具還給我。

趙門賀郎就趙門賀郎吧,大當家說了算。是吧?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他們”笑了。

*****

五月十九,夏至。鎬京城內悶熱似蒸籠,熱得人幾近窒息,連蟬鳴都透著無力。

未時,賀淵一行十六人隨柱國鷹揚大將軍親率的儀仗回到鎬京,不及洗去仆仆風塵,直接進內城面聖。

昭寧帝與昭襄帝君對他們一番加冕、賞賜,又細細關切了眾人傷勢,見都無大礙,才徹底開顏。

“先不急旁的事,在京中好生休整歇息,過幾日為你們設大宴。”昭寧帝笑開金口。

眾人執禮稱謝後依次退出。

帝君蘇放喚住賀淵那明顯“歸心似箭”的腳步,招招手將他帶到避人處,壓著嗓子與他交頭接耳。

“有兩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賀淵在禦前當值數年,對這位表面看起來宛如謫仙,背地裏時常欠打如熊孩子的帝君已經很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