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頁)

“實不相瞞,我父親出意外後,家中兩個母親都傷心得沒了主張,提不起精神打理家業了。”趙蕎無奈笑笑。

“兩個母親?”船家老大驚訝地瞪了瞪眼,上下打量她一番,“那您家可是大戶人家啊!”

大周《戚姻律》中,若家主有九等以上官身,或因對當地有所貢獻而被官府嘉獎“鄉紳”頭銜,則允準其迎兩名伴侶。

趙蕎是故意透這個風給他的。

“咳,早些年戰亂時,我祖父做了點不好說的營生,給家裏攢下薄薄基業。聽說武德太上皇還沒進鎬京那會兒,號召民間捐錢捐物助驅逐外敵,我祖父捐了些,就這麽得了個義紳的名頭。面上光而已,談不上多大個門戶。”趙蕎隨口瞎編,張嘴就來。

好在她旁邊的是賀淵而不是韓靈,不然必定要笑出聲。

賀淵抿唇,垂眸看著腳尖,心道她這也算天賦異稟吧,什麽瞎話都能說得跟真的似的。

船家老大笑呵呵指了指趙蕎:“謙虛了不是?出門在外財不露白,我懂我懂。您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趙蕎抱拳苦笑:“我也不瞞您,家底兒麽是有點,不過眼看著就要坐吃山空了。要不我們小兩口也不用帶班子到處掙活兒養家不是?”

“走南闖北撂地擺攤,不是個清閑事,”船家老大點頭附和,“您二位瞧著年歲不大,既吃得了這份苦,早晚出人頭地。”

戰亂年月祖輩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勾當發了橫財後,捐助復國之戰得了“義紳”名頭將門楣洗幹凈,給後代多少留幾分家產。後代中未必人人有本事,有些就只能守著祖產等著坐吃山空。這種事在當今也不少見。

趙蕎的說辭三分露七分遮,落在船家老大耳中倒更合情合理了。

“承您吉言!”趙蕎見他沒有再深談的意思,心中稍稍起急,面上流露出苦澀愁緒,“若我父親還在就好了,許多事他還沒來得及教我呢。哎,兩位母親也總是以淚洗面,念念叨叨說這都兩三年了,給他燒過的東西也不老少,總不見他來夢裏捎個話。”

船家老大笑瞥她一眼,低頭咕嘟咕嘟抽了幾口水煙,沒接話。

趙蕎不以為意,兀自又道:“您說,會不會真是人死如燈滅,燒什麽都不過是活人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要我說啊,那就不是,”船家老大寬慰道,“您想啊,從古至今人人都這麽做,這事就肯定有它的道理。令尊沒有入夢相見,想是有什麽緣故。人只要生前沒做什麽大奸大惡的事,死後是要踩著天梯神道登仙境的。若機緣對了,家人上那道去尋一尋,還是能見著面。”

趙蕎嘖舌:“還有這種說法?”

“您沒聽過?”船家老大笑了,“入夜還得靠碼頭攬客,我先去吩咐些事,得空再與二位細細說。”

“好,您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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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艙門口,趙蕎嘆了口氣:“他比我想象得要謹慎。方才我是不是話頭拋得太急了?”

她不是個耐煩與人周旋的性子,有什麽事總願直接撂地。這種習慣往好聽了說是直率利落,但有時卻容易壞事。

就像那年在溯回城,賀淵請求她不要將“那件事”說出去,她毫不猶豫一口應承,反倒讓賀淵誤以為有詐,跟前跟後差點沒把她煩死。

方才她好像又犯了這毛病。

船家老大本來已信了她是薄有家底的人,也接了她的話,不著痕跡地拋出點苗頭來。可就在她想進一步往深了去引時,他忽然謹慎打住了。

此刻趙蕎回頭反思再三,實在吃不準是自己太急躁引發他的疑心,還是旁的緣故。

她很忐忑,也很煩躁。

賀淵想了想,誠實點頭:“是。急了些,容易讓人覺得有詐。”

“我油炸你個死人頭!”趙蕎遷怒炸毛。

“不是你自己問我的嗎?”賀淵擺出無辜的冷漠臉,“我只是如實作答。”

“我出了紕漏自己不知道嗎?要你說?!”趙蕎一把將他推抵到船板上,兇巴巴惱羞成怒,“這就好比有個長得不好的看人問你,‘我是不是很醜’?人家這時是想聽你如實作答嗎?!你但凡是個人,都該知道寬慰一句說‘你不醜,還有救’!”

“受教了。”賀淵垂眼看看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又看向趙蕎那躍動著小火簇的明眸。

趙蕎收回手來,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自己先笑了:“看什麽看?沒見過惱羞成怒亂發脾氣的人啊?”

順手幫他理了理衣襟。“對不住啊,我急起來脾氣就不好的。”

“嗯。”

雙雙沉默片刻後,賀淵清了清嗓子。

“我想了想,若真有個人那麽問我,”賀淵神情鄭重而誠懇,“我會告訴對方,韓靈那裏有一種叫‘玉容春’的藥膏。太醫官還有幾種養顏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