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頁)

可外人並不清楚,他們三人對大位權柄從來都是“君子之爭,揖讓而升,下而飲”。

他們十幾歲時就同在屍山血海前發過誓,要各盡其能,永不內鬥,攜手讓破碎山河重回錦繡,要再造一個許多人為之慷慨捐軀卻不能親眼見證的繁華盛世。

“世人眼中帝王不該如此天真。但他們不會懂,正因為趙家始終有人不肯丟掉這點赤子之心,大周才會是如今的大周,”昭寧帝仰面向著碧空蒼穹,笑容驕傲又幹凈,“阿蕎,我信嘉陽。但我得拿出實證,讓忠耿朝臣們放心。”

趙蕎哦了一聲:“所以,您派我大哥與賀大將軍去利州,是為了在朝臣們面前不顯對嘉陽堂姐盲目偏袒,又能讓暗中布局的那些人以為您上當了?”

誰都知信王趙澈與鷹揚大將軍賀征一文一武,是昭寧帝最信任倚重的左膀右臂。惟有派這兩人,才足夠分量麻痹暗中做局的人。

“聰明,”昭寧帝以食指點點她鼻尖,“禁‘希夷巫術’的事聽說了吧?他們賣的那種號稱能使人‘刀斧加身、血流如注都不覺疼痛’的詭藥,就是斬魂草的方子。可你大哥與賀征到利州後這兩個月,已在嘉陽的暗中協助下將全境徹查幹凈,根本沒有這幫人曾經出現過的蛛絲馬跡。”

趙蕎擰著眉頭稍作思考:“提煉‘斬魂草’的藥材,不只是利州的金鳳雪山才長?”

“據沐家人判斷,只要是類似金鳳雪山那樣的環境,都有可能長得出那幾種藥材,”昭寧帝意有所指地擡了擡下巴,“北境,松原郡五十裏外的崔巍山與金鳳雪山的環境近似。”

趙蕎大驚失色:“崔巍山,不是北境守軍前哨營與吐谷契人對峙的地方嗎?是北境守軍有人通敵,還是,另一個圈套?像在鄰水做局挑撥您與嘉陽堂姐那樣?”

軍務上排兵布陣她本一概不知,但她的朋友歲行雲就在崔巍山前哨營,這地方她聽過。

“不好說,所以需你涉險去實地探個究竟,”昭寧帝道,“去年秋初那會兒,松原郡守黃維界會同北境守軍發回大捷戰報請功時,你大哥就說氣味不對。這半年京中陸續派了幾撥人過去都沒探到什麽,還有人在回京途中‘意外身亡’。”

松原黃家在當地樹大根深,又在北境邊關要地,昭寧帝不能在無憑無據時沖動發難撕破臉。

趙蕎恍然大悟:“地方上見過我的人很少,我去不易被盯上;且我擅與三教九流打交道,到了當地能接觸到官身之人探不到的消息門道。您想讓我順著‘希夷神巫門’的藤,去摸松原郡的瓜?”

“與你說話真是不費勁,難怪阿澈格外放心你,”昭寧帝滿意極了,直話直說了,“此行風險大,對手不是尋常街頭混混,也不是普通江湖人,你府中武侍只怕做不到萬無一失。最大限度護你周全,朕得派人貼身保護你。賀淵與敬慧儀,就這倆可信可用了,你挑一個。”

鷹揚大將軍賀征、皇城司指揮使周筱晗、副指揮使齊嗣源、都禦史紀君正、兵部侍中敬慧儀,這五人是利州赫山講武堂同窗,在復國之戰末期是聲名赫赫的“五將星”。

雖昭寧帝不敢說對這些昔日同袍信任到毫無保留的地步,但他們絕對是她除帝君蘇放與趙家血親之外,最敢托付大事的人選。

“前年敬慧儀產子後便暫交官印,賦閑在家調養身體,稍享天倫之樂,兩年多沒太公開露面。若她隨你出京,不會引人注目。而賀淵自入金雲內衛起就低調斂行,各地勢力對他大都只聞其名。”

昭寧帝就事論事道:“若你選賀淵,朕心中會更踏實點。畢竟敬慧儀更擅統帥大兵團對壘,近身保護某個人這種事,她肯定強於大多數人,但比賀淵是稍弱些。選誰同去看你意思,當然,無論你選誰,他們都只會知道此行是為查‘希夷神巫門’。”

事關“嘉陽公主是否通敵謀逆”這種敏感大事,在有鐵證為嘉陽公主洗脫嫌疑前,某些最核心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穩妥。

“這趟差事最快也得三個多月,朝夕相處、寸步不離的。朕顧慮到你的心情,才絞盡腦汁再挑出個敬慧儀,讓你能多一個選擇。抱歉,大局為先,只能為你考慮這一點點。”

她先是一國之君昭寧陛下,再是趙蕎的堂姐。

“我明白的。多謝陛下體恤。”

在這兩個人選間做抉擇並不容易,趙蕎隨後就陷入沉思。

昭寧帝也沒再說話,只是目視前方,心裏酸酸的,有點古怪而扭曲的小嫉妒——

坐在八馬金龍輿上大剌剌咬著指甲想事的,這位趙二姑娘算是開國以來獨一份。她這皇帝陛下都不敢有這目中無人的灑脫勁!

遙想當年,她趙絮在十幾歲還是郡主時,那也是個……算了,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