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2頁)

歲行舟仰脖飲盡那一海碗酒水,挑釁似地將碗底亮給齊嗣源看,目光卻投向賀淵,笑得頗有深意。

“賀大人是個怕悶的人?我瞧著倒像有話要問才來的。”

齊嗣源將喝光的空碗放回桌面,扭頭瞪大眼睛:“別問我鄰水刺客案的事啊!我聽說你暫時忘了些事,但聖諭明令禁止私議此案,待陛下覺得該你知道時自會派人告知。”

鄰水冬神祭典時齊嗣源人在京中,皇城司帶隊前往鄰水的主官是指揮使周筱晗。但出了那麽大的事,皇城司自會將之記入卷宗,齊嗣源就算不知全部細節,也一定掌握了不少內情。

事發在昭寧元年十一月,此時已昭寧二年元月初六,兩個多月過去,那道嚴禁私議的聖諭依舊有效,可見事情的復雜程度超過大多數人的想象。

賀淵淡淡勾唇,順手又替他倒滿了酒:“林秋霞大人說了,待我傷愈復職後就可查閱內衛卷宗。我問你做什麽?專心拼你的酒去。”

齊嗣源這才放心了,繼續與歲行舟對碗豪飲起來。

亥時,當齊嗣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時,滿面酡紅的歲行舟以指腹抹去唇邊酒漬,微醺含笑的雙眼直視著賀淵。

“看來先時我只猜對一半,賀大人是有話要問,卻不是問齊大人,而是問我。”

要說歲行舟這酒量真是不能小覷。齊嗣源那樣能喝的豪邁武將就被灌翻了,他竟只是微醺。雖口齒略含混了些,卻像還很清醒。

“歲大人海量。”

“謬贊,還得多謝賀大人手下留情。您每次倒酒,我這碗都只八分滿。”

歲行舟可是不是齊嗣源那種粗枝大葉的性子,全程看得一清二楚:“賀大人有話直說,不然再過會兒我該上頭了。”

“嗯,”賀淵頷首應下,開門見山,“請教歲大人,去年夏日,你我因何沖突?旁人說是因爭風吃醋,我想,不是吧?”

歲行舟愣住。

賀淵頭部遭受重創後丟失記憶的事在朝中不算秘密,只是外間傳聞都很模糊,只說他暫時忘了些事,也沒幾個人清楚他究竟忘了哪些。

“這件事也在賀大人不記得的範圍裏?”歲行舟不勝酒力般閉上了眼,仰頭靠向椅背,“外間說得沒錯,就是那樣的。”

賀淵點點頭,站起身撣了撣衣袍的褶皺:“多謝。”

鴻臚寺官員與人說話時看著對方眼睛,就像內衛當值時定會將手放在刀柄上一樣。既歲行舟目光回避,那就說明,還真不是外間傳言那般。

可他以往於公於私同歲行舟都無交道,若非要說有能引起沖突的交集,除了趙蕎,好像沒旁的可能了。

既不是爭風吃醋,那會是為什麽?

賀淵走到廳門口,喚了門外侍者來扶兩個喝醉的人回房。

待歲行舟在侍者攙扶下邁過門檻,經過賀淵身旁時,賀淵淺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歲行舟眼皮輕顫,卻始終保持閉目醉態。

*****

昭寧二年元月初七,天邊才見晨光熹微,睡眼惺忪的趙蕎已在阮結香的巧手下被精心妝點完畢。

她心裏揣著事,整夜翻來覆去沒太睡實,又起得這樣早,自然是沒什麽精神的。

好在今日是首日迎賓典儀,無非就行國禮,舞樂宴飲,聖駕與外邦使團在行宮各處賞玩之類。

趙蕎這宗親貴女只是代表信王府來給陛下撐場面,漂漂亮亮、安安靜靜就行。

趙蕎不是很舒坦地打了個呵欠:“頭飾未免太重了,脖子上活像頂了八斤半。”

她平日少有盛裝正儀的時候,裝束上以行動便利為主,最多就衣衫用料金貴些,裁剪別致出眾些,累贅的金銀珠玉類的首飾則是能不戴就不戴。

“二姐你就受著點吧,這可是隨駕禮國賓,咱們裝束總不能像平日那般隨意。”

趙蕎聞聲回頭,險些被趙渭的裝束閃瞎眼:“孔雀石紫金束冠?!老三,很少見你這麽……花枝招展、春意蕩漾啊。”

驚得她都能連蹦四字詞了。

“你不也是?”趙渭無奈地笑笑。

姐弟倆的衣袍其實只男女形制上的差異,旁的都一樣。

黑中揚紅的密織繁花錦,金銀雙線繡趙氏家徽騰雲虎圖騰紋,莊重威儀,是皇室宗親該有的氣勢。

為中和這種凝肅氣勢,穿這衣袍時佩飾上通常就會極盡華艷。

“咦,二姐,去年陛下不是賜你一枚玉龍佩?銀瓶忘給你帶上了麽?”

趙蕎眼神爍了爍:“啊,我沒告訴她收在哪兒,她大概沒找著。祥雲佩也一樣。又不是官員上朝,難不成還有殿前糾察禦史會盯著我看哪?走了走了,結香方才就說,外頭步輦等半晌了。”

這老三,沒事提什麽玉龍佩?!嚇得她瞌睡都醒了。

陛下與帝君應當不會留心這種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