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2頁)

這番言辭將賀淵弄得有些懵:“什麽?”

“六月裏,你當著我和陛下的面說,你不懂如何討她歡心,只能想出‘徹底交付身家性命以表誠意’這爛招。那時連陛下都提醒你,婚姻之約尚未落定,這麽急吼吼決定將前程與她綁在一處,就等同將自己的命提前交她手上了。最關鍵是,那時你倆窗戶紙還沒捅破,人還沒真答應什麽呢。”

賀淵難以置信地瞠目半晌,端了茶盞來潤喉壓驚。

“你知道你當時怎麽對陛下說的?”林秋霞頓了頓,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又補一刀,“你說,‘事態非常,十萬火急,死皮賴臉也要先與她綁緊了,絕不能讓別人鉆空子挖了墻角’。”

昭寧帝畢竟也是趙蕎堂姐,雖與她不算多親近,卻也知她大事有分寸,又有個天生沒法子認字的小毛病,考慮到賀淵此舉主要就為表個誠意,倒壞不了什麽事,便允了。

賀淵的眼睛已瞪得大到不能再大,那口藥茶含在嘴裏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那時的自己,竟是這麽……諂媚討好的?

“你行事從不莽撞胡來,難得就發那一次發瘋,況且陛下對信王府也沒什麽不放心的,自不忍與你為難,”林秋霞抿唇憋笑了幾息功夫,一記絕殺,“畢竟誰都瞧得出,你心愛極了她。”

那口藥茶終究不受控地噴薄而出,化作漫天不可思議的水霧。

賞畫歸來的成王趙昂眼疾手快,在賀淵失態的瞬間,一把拉起林秋霞護到懷裏。

水霧噴了成王殿下滿背。

片刻後趙昂回頭,幽幽瞪他:“賀大人,你可真不講究。”

*****

林秋霞的到來解答了困擾賀淵數日的那個謎團,總算知道了自己為何會將那麽重要的暗室告知趙蕎。

但他真的很難相信那是自己做出來的事。

也很難相信,自己竟會喜歡一個姑娘到近乎瘋魔、完全不像自己的地步。

最讓他震撼與困擾的是,那姑娘還是趙蕎。

“中慶,你之前說,我是去年冬在溯回城遇見她後,才和她熟識起來的,對吧?”賀淵眯了眯眼,心裏非常亂。

中慶遲疑片刻,點頭:“應當,是的吧?之前您與信王府沒什麽私交來往,趙二姑娘又不擔朝職,若無內城宮宴之類,你倆根本都遇不著。”

賀淵屈起食指,以指節抵住眉心:“那到六月裏,我與她打交道也不過才半年。”

短短半年而已,就潰不成軍到不惜在禦前擲地有聲表示自己“沒臉沒皮都要與她死綁在一起”?

亂得滿腦子漿糊,賀淵無措閉目,低聲脫口:“到底是喜歡她什麽……”

雖他是自言自語,可站在書桌前的中慶還是聽清了。於是盡職盡責地答話:“您喜歡趙二姑娘什麽,這事您沒同誰說過的。要不,您當面問問她?”

賀淵倏地睜眼,神態兇冷中又帶著點煩躁、狼狽,活像只毛炸炸的貓。

“我只是失憶,沒有失智。這種事怎麽問?”

難道要他跑到趙蕎面前問,請教一下,當初我究竟是喜歡你哪一點?

“也是,確實不好問的,”中慶低頭想了想,“那要不,您就多留心瞧瞧,或許就能像之前那樣,看出她的好來?”

“她一連四天人影不見,我上哪兒瞧?”賀淵遷怒瞪他。

中慶垂著臉撓撓額心,小小聲聲的:“是四天麽?我怎麽覺著沒這麽久……”只有三天吧?

“你前些年在灃南家塾裏是開過蒙的,怎麽這點數都算不清楚?”賀淵略微鄙視地嘖了一聲,無比煩躁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截止此刻,總共三天又十一個時辰。”

四舍五入不就四天了?!

無辜被鄙視算數水平的中慶掀起眼皮,飛快覷自家七爺一眼,迅速又垂睫看著腳尖,眼觀鼻鼻觀心。

心中則有一道聲音在大聲還嘴:我又沒在等誰,當然不會心焦地精確算到時辰啊!

“你去備份禮,晚些來取我致歉手書,一並送去信王府交給趙二姑娘,”見中慶驚訝,賀淵解釋道,“既林大人說我提前請過陛下與她允準,那趙二姑娘進了暗室便不是她的錯,只是我忘了。”

中慶領命而出後,賀淵漫不經心地研墨,腦中魔怔似地縈繞著個巨大謎團:瘋魔成那樣,到底是喜歡她哪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