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今日恰好她恩師給放了冬歇送回來了。

“涵雲殿那麽大,你輕易吵得醒她才有鬼了。”趙渭執起酒壺也喝了一口。

“情情愛愛,不就指甲蓋兒大點的事?隨便哭一哭,差不多就行。你這哭了快兩炷香的功夫,真不像你的性子。”

他二姐什麽人物?

小時有回被父王真格動了家法,綁在長凳上還敢哇哇大吼,“只要打不死我,我就還能站起來”、“明兒照樣逃學,誰也別想再逮著我”。

最後被打得好幾日下不來床,也沒見她在人前掉過淚。

“我從那時就覺得,我二姐是鎬京城最威風的小姑娘。又剛又倔,說逃學就逃學,打斷腿也不妥協,”趙渭語氣滿是激賞,“勇敢,堅定,有膽色,能扛事。簡直讓我肅然起敬!”

趙蕎愣了愣,抽噎哭腔裏充滿疑惑:“老三,你對一個人肅然起敬的理由,有點奇怪。嗝。”

趙渭無所謂地擺擺手:“那不重要。我是想說,人傷心了肯定會哭的。但你不是什麽孱弱無助的小可憐,既說打定主意不要他,那哭差不多就把眼淚擦擦,天亮後在京中照樣橫著走。成不?沒他賀淵,你照舊能是全鎬京城最痛快的姑娘,多大點事。”

這趙渭好像從來就不會安慰人。可每回遇著難過的事,只要聽完他奇奇怪怪的話,就會莫名覺得,事情似乎真不大。

難怕只是暫時這麽覺得,那也很好。

趙蕎噗嗤一聲,險些笑出鼻涕泡。她霸蠻蠻扯了三弟的衣袖過來,蓋在臉上一通亂抹。

趙渭嫌棄輕嗤:“二姐,你可真不講究。”

卻並沒有扯回袖子的意思。

痛哭一場,又被三弟用古怪清奇的言論逗得破涕為笑,趙蕎心緒平復許多。

仗著月黑風高,姐弟倆尋了塊背風處,毫無形象地蹲著,執壺對飲。

聽二姐大致講了始末後,趙渭搖頭嘆氣:“哭那麽慘,我以為賀淵怎麽你了,還琢磨著明日叫上老四一道去找他幹架呢。他挺厲害,我一人怕打不過。”

“你還挺識時務,知道不能瞎逞能,”趙蕎好笑地抿了口酒,帶著痛哭後的濃重鼻音疑惑發問,“你不一向叫他‘賀家七哥’?怎麽突然改口了。”

“那不是以為他會成我二姐夫麽?你都說不要他了,我還理他是誰呢。”趙渭哼哼兩聲。

別看他平時一副“道理面前不談人情”的樣兒,可真到自家人受委屈了,暗搓搓還是護短的。

“不過,就事論事地說,人家其實也沒怎麽你。”

趙蕎心裏才起的那股暖意頓時又要涼了:“你誰家弟弟?站哪頭說話呢?他冷個臉兇巴巴質問我怎麽進去的,一副只要我說得不對就要滅口的樣子,我還不能傷心了?!”

明明是他自己告訴她的。他還哄過求過讓她進去試試暗室裏那張小床。

可惜他不記得了。

“呿,大哥書房也有暗室,機關我能破。要不等大哥回來後咱倆作死試試?你看大哥會不會比賀淵和顏悅色。大哥不親手將我倆撕成一條條的才怪。”黑暗中,趙渭翻的那對大白眼特別明顯。

“公歸公,私歸私,這我明白。可,不一樣啊!”趙蕎不甘心地輕嚷,“那你叫大嫂進大哥的暗室試試?我打賭他臉上一定笑得能擠出蜜來。”

在大周,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這些關系的親密程度其實是低於“夫妻”的。

很多事,對父母、對兄弟姐妹不能透露,夫妻之間則不然。

“你與賀淵眼下的情況,同大哥大嫂能比麽?”

趙渭開口又紮心,慪得趙蕎伸手在他胳臂上掐了一把。

他嗷了一聲,堅持講道理:“對賀淵來說,今日等於是個半熟不熟的人進了他存放公務機密的禁地,你還指望他笑臉相迎啊?”

趙蕎收回手,抱著小酒壇子又開灌。

“沒經他允許進了暗室,這不禮貌,且那裏頭存放的是公務機密,他強硬質問,這是職責該有的警惕。”

“在明正書院與樊家的事,駱易也是道聽途說,剛巧就聽到個顛倒黑白的版本。我沒同賀淵說過這個,他不明真相,所以沒出言維護,這也不怨他。”

“看,道理都明白,”趙蕎咽下滿口苦澀,怔怔道,“可我心裏難受。”

從前的賀淵清楚她認不了字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會在發現她進去後冷臉質問。

從前的賀淵知她雖潑皮,卻不會無故欺人;哪怕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也會在旁人說她不好時出聲護著。

從前的賀淵,絕不會在旁人問“你喜不喜歡她”時,沉默無語。

說到底,她傷心難過,無非就是難以面對一個事實——

如今的賀淵不是從前的賀淵。趙蕎卻還是從前的趙蕎。

她高估了自己,以為可以做到拋開前情舊事,與他重新相識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