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不是十二月十二在慶州溯回城?!”賀淵心中直發毛。

中慶愣了好半晌,驀地驚恐起來:“七爺,您說的那是去年的事吧?!今年冬神祭典是十一月廿七,在遂州鄰水!”

賀淵心亂如麻:“今年不是武德五年?!”

“我的爺,這是昭寧元年!”中慶不知所措,徹底慌了手腳,“眼下是昭寧元年十二月十三,昭寧陛下在金龍座上已坐滿一年,武德陛下都成太上皇了!”

賀淵愣了好久,後腦勺抵著床頭,無助地閉上雙眼。

“你這意思是,我一覺睡了整年,睡到金龍座上的皇帝都換了?!”

“哪有睡了一整年?您十一月廿七那日在鄰水重傷昏迷,算起來睡了約莫半個月而已!”中慶兩腿直打顫。

賀淵疑心要麽是中慶在胡說八道,要麽就是自己還在做夢。

再不就是活見鬼。

若中慶說的是真的,自己只不過昏迷了半個月,那麽請問,武德元年十二月到今日這昭寧元年十二月十三,中間一整年——

他,賀淵,在哪兒?!做了些什麽?!

已然淩亂的賀淵擡起手就想薅自己頭發,卻不小心碰到頭上傷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穩了半晌後,他悶聲再問:“趙蕎又是怎麽回事?”

“什、什麽怎麽回事?”中慶的聲音已成了慌亂哭腔。

眼前浮現出方才趙蕎那呆呆愣怔的模樣,賀淵心中莫名一刺,忍不住煩躁輕吼:“她和我,究竟怎麽回事!”

他真的想不起自己與趙蕎有什麽交集。

可她方才的言語、神情、動作,全都透露出極其自然的親昵。

這讓他很慌。

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慌。

“我、我哪清楚您和趙二姑娘是怎麽回事?反正去年冬神祭典結束後,您無端端在溯回城多逗留了近十日,回來時便是與她一起的。之後您總去柳條巷找她……六月裏您好像與她吵架了,後來還為著她與鴻臚寺賓贊歲行舟大人打了一架,之後你倆就好得蜜裏調油。十一月初隨聖駕出京前,您還吩咐我要在本月下旬之前叫人將老夫人從灃南祖宅接過來,說等您回京時就要上信王府議親……”

聽著中慶說的這些,賀淵深深覺得,自己與中慶之間必有一個腦子壞掉了。

他、完、全、沒、印、象!

“七爺您等等,別著急,我這就去喚太醫官來再替您瞧瞧!”

賀淵睜開眼時,就只看到中慶火急火燎往外跑的背影。

很明顯,中慶認為兩人之間腦子壞掉的是他這個七爺。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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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淵醒來後的古怪症狀很快就驚動了太醫院首醫。

須發皆白的首醫大人聞訊趕來,一番巨細靡遺的望聞問切後,驗看了太醫官韓靈等人這半個月裏開過的所有藥方,又詳細詢了施針的情況,復核了醫案記档。

之後便與韓靈等幾名太醫官反復討論,激烈爭辯到日頭偏西。

“……許是頭部遭受重創,加上藥物影響,再有什麽心結,便就恰好損及這段記憶。”

首醫似乎也不是很篤定,頓了頓後,又補充道:“人腦是很玄妙的,受損後的症狀千奇百怪。賀大人這情形在古籍醫案中似有先例,無關那段記憶是否緊要,就是剛巧忘掉而已。”

懵了幾個時辰的趙蕎總算出聲:“那,怎麽才能讓他想起來?”

聽了首醫這番話後,她才終於確定,早先賀淵那對陌生人般的客氣、防備與尷尬不是玩鬧。

在武德五年冬神祭典之前,她與賀淵確實不熟。

在他記憶中憑空消失的這一年,恰好是她與他從陌生到熟識,從彼此嫌棄到相互了解,最終決定要攜手此生的全部經過。

初時的彼此誤會偏見,後來的悸動情萌,追逐與拒絕,到最終的接納、期待……

種種只屬於趙蕎與賀淵的過往,那些隱秘的歡喜甜蜜與失落憂愁,當初以為無足輕重、如今想來珍貴無比的一個個瞬間,就這麽莫名其妙從他腦中消失。

當然,這不能怪他。

首醫不是說了嗎?無關那段記憶緊要不緊要,忘了就是忘了。

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天意如此吧。

眼下趙蕎只想知道,怎麽做,才能幫著賀淵想起來。

首醫顯然也不常遇見這種病例,沒敢妄下斷言:“請二姑娘稍安勿躁,容老夫回去再查查古籍醫典……”

太醫官們離開後,趙蕎獨自在賀淵宅子的中庭廊下站了許久。

太陽早已落山,她知道自己該走了,可她像是被入夜寒風凍在了原地。

整個人是木的,腦中一片空白,半個主意都沒有。

直到有個高大身軀擋在她側畔上風處,她那仿佛被凍僵的目光才稍稍活泛。

她僵硬扭頭,擡眼對上那雙同樣惶惑又為難的爍爍星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