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騷和尚

褚雙拾頂著兩個碩大的眼袋, 咬緊後槽牙,呸了聲, 張嘴就罵:“禿驢你他娘的好不要——”

厘厘忽然哼了哼,眉頭皺得緊緊的,嘴一撅扭過頭, 毛茸茸的腦袋直往不卿的頸窩裏拱,似乎嫌周圍太吵的樣子。

不卿眼底透著溫柔,下巴在她頭頂輕輕蹭著, 一舉一動都是似水的柔。

褚雙拾壓了嗓子, “這就老婆孩子的叫上了,問過我爹了麽, 問過我娘了麽,厘厘他哥老子我答應了麽?”做賊似的悄聲兒罵。他頭一回罵人罵得這樣沒有氣勢, 一口瘀血滯在胸間沒地兒吐, 活活咽回肚裏。

不卿老老實實地答道:“沒有。”

“提過親了嗎?下過聘了嗎?聘禮帶了嗎?”

“未曾。”

“沒有還敢這樣囂張, 誰給你的臉讓你來帶人走的, 信不信老子把你剩下那只手也給卸了?”

不卿一雙好看的眉眼微微一蹙, 溫聲道:“這只手, 我還要用它來抱厘厘。姑且讓我留著它。”

褚雙拾:……

他一手叉腰, 一手指著不卿,哽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半晌方才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老子看你是褲。襠裏頭拉二胡,扯卵彈!”

周衷一個沒繃住, 噗的笑出聲。

褚雙拾和不卿都向他看過來。

褚雙拾臉黑如泥地問:“你又是何方神聖,站在那裏做什麽?”

周衷忙上前,朝他一拱手,“在下昆侖山周氏,單名一個衷字,與這位大師所來的目的相同,都是為了城主大人。”

褚雙拾聽他來自昆侖山,臉色松快了些。東陸四大家族之一的褚家就居於昆侖山,與褚雙拾有些千絲萬縷的復雜關系。

當年褚雙拾與厘厘的父親千重久曾轉生在昆侖山褚家,以褚清越的身份做過一段時間的褚家宗主。因而,褚雙拾一直姓的褚。

昆侖山原本全是姓褚的,後來又分出了旁支,便是周氏。

到如今,昆侖山褚氏與周氏在東陸都是赫赫有名的家族,褚氏是底蘊豐厚的法修世家,而周氏的名望則來自於豐厚的錢財,周家是如今的東陸首富。

褚雙拾將周衷上下一打量,只見此人生得面白唇紅,清俊標致,修為也不低,又手腳健全,看上去比那禿驢順眼多了,還能勉強稱得上是親戚。

他朝周衷招招手,“周公子,你請過來說話。”

周衷走進亭子,只覺一陣清幽的蓮香撲鼻而來。他的嗅覺天生就比尋常人靈敏些,輕輕一嗅,便嗅出蓮香來自他的右側。他的右側站著的是那和尚。

這蓮香著實好聞,不知是什麽稀罕香種。他是個愛香之人,以他對香的閱歷竟然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他不禁又深吸了一口,這一回卻是覺出了些許不同,像是兩股蓮香相互交纏而成,一股淡,另一股更淡。

這樣的香,千金難求。

周衷乜著眼上下看了不卿一眼,心道,這是個騷和尚。

褚雙拾問周衷:“周公子既然來了,想必是有什麽本事能哄得我妹子安靜?”

周衷道:“不才修的乃是樂道,樂道有修身養性之曲,以我紫竹簫吹奏,可養心,使人心神長寧,清凈無躁。”

褚雙拾摸著胡子拉碴的下巴,點了點頭。禿驢想把厘厘和小偶帶走,想得美。最好那姓周的也能做到讓厘厘不哭,這樣他就是不讓禿驢帶他們母子走,也算不得是言而無信。

他對不卿道:“我這話都放出去了,不好叫周公子白跑一趟,人家來都來了,總得也給個機會叫他試一試。禿驢,把厘厘給我。”

不卿默了一晌。

褚雙拾挑眉,“怎麽,你還要霸著厘厘?”

不卿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將千秋厘的腦袋輕輕從自己的頸窩挪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送到褚雙拾面前。

他這萬分慎重的模樣感染得褚雙拾也如履薄冰的,兩個大老爺們又是弓腰又是傴著背,就像在交接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

看得一旁的周衷直冒汗。

褚雙拾接過千秋厘,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厘厘忍忍啊,哥哥不會讓禿驢把你帶走的。”說完,招手叫了個女不死奴上前來,囑咐她將千秋厘抱好。

周衷便看到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奶娃娃城主才剛被女不死奴抱過去,立時便睜了眼大哭起來,小臉漲得通紅,眼眶裏兩包淚啪嗒啪嗒滾出來,兩只小手舉在空中緊緊地攢起來,由於過分用力,甚至都有些發抖。

周衷一個素不相識的大男人都看得幾乎心碎了。他余光瞥到和尚擡腳在向那抱著城主的女不死奴走去,趕忙將紫竹簫往唇下一搭,吹起簫來。

悠揚的簫聲響起,千秋厘的哭聲漸漸小了,兩只眼珠烏溜溜地轉,似乎在尋找簫聲傳來的地方。

不卿停住腳步,眸光一沉。

一曲尚未吹完,千秋厘竟破涕為笑了,咧開嘴,露出僅有的兩顆門牙呀呀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