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回家後曉華和秋棠說起來比爾的事情,秋棠默不作聲。

曉華說:“媽,你們以前不是挺談得來的嗎?比爾的課可是對你幫助最大了,你一向強調做人要知恩圖報,可你為什麽不理他了呢?”

“我哪有不理他?跟他打招呼跟他講話,還要怎麽理?”

“我說的是另外一種理,比較親密的男女朋友關系。”

秋棠嘆氣說:“什麽事都講究緣分,當初和他有感覺的時候,他身份不對,現在他身份對了,可是已經疏遠了。”

“疏遠了可以再密切起來嘛!”

秋棠不言語。

曉華又說:“媽,你要是覺得和比爾沒感覺了,那你認為老喬瑟夫怎麽樣?你現在應該很了解他了,他雖然外表看起來挺花的,小喬瑟夫說其實他爸是最癡情的一個人。”

秋棠笑道:“你以為你媽是誰啊?還東挑西揀的。”

“可那老喬瑟夫明明對你有意思嘛,你總是裝作不知道。”

秋棠想了想說:“曉華,你和小喬瑟夫雖然種族不同,但是在同一文化背景下長大,在成長過程中,你們看的是同樣的暢銷書、電影、電視劇,熱衷的是相同的歌星、影星、體育明星,這個期間國家經歷的大事小情你們都知道,聊起天來都知道對方在講什麽,沒有隔閡。而我和比爾、喬瑟夫他們的成長經歷完全不同,他們津津樂道小時候看過的什麽電影,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講的成長過程中的事情,我體會不出來更深的意境。而我講的中國的事情他們會覺得新奇,卻沒有共鳴。這種生長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差異,是無法改變的。我和外國人在一起,很難有深層次的溝通,這是我不願意和比爾還有喬瑟夫深交的一個原因。”

“那還有什麽別的原因?”曉華問。

秋棠說:“對於比爾,我的顧慮在於他也是離婚的。唉!因為我自己的離婚,我總覺得離婚的男人靠不住,都是傷害老婆的人,所以對於他在心底有種不信任感。”

“那喬瑟夫呢?他太太是病死的。”曉華說。

秋棠說:“你和小喬瑟夫在談戀愛,我怎麽能和他爸去搞這事,這個不符合我們中國人的習俗。”

曉華揚聲道:“嘿!你怎麽還有這麽些奇怪的條條框框,你和喬瑟夫好不好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嘛!你根本不用顧忌這個,反正我們又不是生活在中國。再說,我和小喬瑟夫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秋棠聽了認真地說:“小喬瑟夫真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他那股子穩重勁兒正好給你壓住陣腳,你在前面沖鋒陷陣,他在後面坐鎮,你們倆不管幹什麽,肯定都能配合好。最主要的,那孩子對你是一片真心,他父母的人品我們也都了解,我就等著這樁好事呢!”

“怎麽說著說著你又轉到我頭上來了?”曉華大叫道,“還有呢,我看國內廠裏的張叔叔對你也很好,他和你是同學,你們有共同語言,他也不是離婚的,符合你的所有條件呢!”

秋棠轉移話題說:“你今天怎麽給媽媽當起媒婆了?”

曉華還是緊迫盯人地問:“你對張叔叔什麽感覺?”

秋棠說:“我們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能有什麽感覺?”

曉華不以為然地說:“你們互相要是有感覺,可以搬到一起啊。張叔叔的兒子以後也想到美國來,到時候讓張叔叔跟著來不就行了?”

秋棠笑道:“怎麽什麽事情到你這兒就變成一句話的事兒了,哪有那麽簡單的。”

曉華又大叫起來:“本來就簡單,明明是你故意把它弄得復雜的!”

秋棠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跟曉華說:“挺晚的了,你先睡吧,我再打幾個電話。”

秋棠和國內幾個公司的人通完電話,夜已經深了。她剛剛上床,電話鈴突然響起,竟是秋葉。他在電話裏急切地告訴秋棠爸爸在和幾個老友打麻將時,突發腦溢血,已經送進醫院搶救了,現在還不知結果如何。秋棠聽了大驚失色,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給國內以前的醫院同事打電話,找人幫忙。一邊又和秋葉保持著聯絡,了解最新進展。一直熬到早晨五點鐘,秋葉才打來電話告訴她:父親剛剛出了搶救室,人救過來了,但是留下了後遺症,他半身不遂了。

秋棠如釋重負,但是馬上又開始擔憂父親的情緒和後續的康復問題,她上網買了最快返回國內的機票。一大早晨先趕去公司,跟喬瑟夫請了假,又跟手下的人交代了工作,然後讓曉華把她送到了機場。

她本打算下了飛機直接打車去醫院,沒想到在機場見到了張俊遠,他說,是秋葉讓他來接飛機。他皺著眉頭看著她說:“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秋叔叔現在的狀況挺好的,就是需要一段時間恢復而已,你不用這麽憂心忡忡的,你這個樣子,秋叔叔的病沒好,你自己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