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溫酒話情腸(第2/2頁)

裴臻微微一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白皙的脖頸伸拉出一個誘人的弧度,毋望看得一愣,忙低頭啜飲一口,心裏不自覺的碎碎念,他是妖孽,他是妖孽……

忽聽得他吃吃笑出聲來,她擡眼瞧他,只見那廝一手斟酒,一手托腮,半張著紅唇,眼中流光溢彩,幽幽地對她一瞥,石破天驚地吐出一句話來,“夫人甚有愛美之心,日後多多憐惜為夫吧,莫叫為夫獨守春閨,望斷相思。”

毋望一口酒未及咽下,險些如數噴出來,好容易順過了氣,拍著心口大咳不止,苦惱地想,我原也是端莊嫻靜的女子,為什麽遇上他就成了這樣?失態失儀不說,還差點,這是怎麽了,怎麽了?好想仰天長嘯,老天在戲弄她嗎,在北地那時他明明是個謙謙君子啊,如今為何變了個性子?

裴臻抽了朱紅色的汗巾子遞給她,怡然自得地吃了口菜,自斟自飲著,偶爾將她杯裏的冷酒潑掉重添溫酒,也不催她喝,仿佛只要她坐在這裏就夠了。有時喝得猛了便微咳兩聲,毋望勸道,“少喝些,仔細身子,才剛還疼呢。”

他輕輕轉動手裏的酒盅,含笑道,“不礙的,今兒高興,多喝兩杯無妨。”

毋望知道他高興,自己也頗欣慰,人的緣分真是上輩子就注定的,若自己未被流放到北地去,今生定是遇不上他的。那時還怨恨齊嬸子亂牽紅線,現下看來這大媒仍舊跑不掉的,兜兜轉轉良人還是他,可不啼笑皆非嗎。

兩人定眼對看一會兒,不禁相視而笑,裴臻突然道,“素卿懷了孩子。”

毋望一愣,怔怔放下筷子,腦中嗡嗡作響,半晌道,“是你的?”

裴臻掩口大笑起來,邊笑邊道,“混說什麽,我何嘗碰過她,哪裏會懷我的孩子?是蕭乾的,如今養在外宅裏,聽說開春三四月份孩子便落地了。”

毋望訝異道,“怎麽是養在外頭呢?”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何況她還是我的逃妻。”他說時沒有半分感情,竟像在談論別人的事,眼神寡淡,面上尚有笑意。

毋望蹙眉道,“她也怪可憐的。”

“只怨她命不好罷了。”裴臻冷哼一聲道,“我是管不得別人的,此次就瞧蕭乾聰不聰明,若一時叫脂油蒙了竅,那她也得連坐。”

毋望有些悶悶不樂,嘟囔道,“既這麽,你同我提她做什麽?存心給我添堵嗎?”

裴臻暗喜不已,到底是個女人,心眼小得綠豆似的,提起素卿竟還吃醋不痛快了。挪了凳子和她靠得近些,嘆息道,“我是眼熱蕭乾,他大我一歲,有兒有女,來年還要再添一個……春兒,咱們還是成親吧,加緊著些,或者出征前還來得及得個小子。”

毋望面紅耳赤,霍然拂袖道,“虧你還知道聘則為妻,如今怎麽樣呢,是要拿我當妾娶嗎?還是當填房?”

裴臻張口結舌,最終又一次敗下陣來,無奈道,“什麽填房,我自然拿嫡妻的禮迎娶你……罷了,只當我沒說。”起身到廊子下,揚聲喚了夥計道,“換熱的來,菜都冷了。”

夥計道是,忙招呼人來撤菜,毋望搖頭道,“我乏了,想回去歇著了。”

裴臻忐忑地仔細觀察她的臉,怯生生道,“你可是又生悶氣了?”

毋望轉身回房,一面道,“你又做了什麽叫我惱火的事嗎?”

他蔫頭耷腦道,“我再不說成親的話了,你且饒了我這一遭吧……我伺候你洗漱。”

毋望面上一袖,嗔道,“我不用你伺候,叫人瞧見像什麽?”

他解嘲地笑了笑,也不強求,退後幾步道,“那你早些安置吧,路大人那裏你不必擔心,回頭我再去瞧瞧。”闔了一半房門又道,“過會兒把炭盆子熄了,千萬別忘了。”

毋望點頭,見他事無巨細皆想得周全,不知怎麽心裏澀澀的,仿佛明天再見不到似的,不由低吟道,“蘭杜……”

聞言,那雙斜飛雙目黝黑晶亮,半是意外半是歡喜,款款退回到她面前,俯身柔聲道,“怎麽了?”又托起她的臉輕輕地吻,貼著她的唇道,“舍不得嗎?我今夜不走了好嗎?”

他口中酒香四溢,醺人欲醉,伴著那沙啞低沉的嗓音,蠱惑得她差點糊裏糊塗就應了。他看著她呆呆的表情嗤笑了聲,將那小小的腦袋壓在胸前緊緊一抱,然後迅速松開,闔上房門施施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