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鰂魚湧

“見過魔術師變魔術嗎?”方嵐回過身,剛剛才經過一場亂鬥,她左臉上還有一片汙漬,頭發淩亂,絲毫沒有什麽形象可言,但是神情卻格外歡暢,像是給許久以來壓在心上的紛擾做了個決斷,蒙塵明珠得見天日一樣開懷。

“魔術師變魔術,最喜歡用看似玄乎的手法,諸如吹一口氣,捏一把風之類的,去轉移觀眾的注意力,好趁亂趁快布置好真正有玄機的地方。”

“都市異聞流言蜚語,傳得滿城皆知沸沸揚揚。有些不當回事的人,進來這間廁所也就不以為意,該做什麽做什麽。有些信以為真的人,會選擇避開這間廁所不進來,免得招來陰氣邪祟倒了黴!”

“還有些人獵奇,專門跑到這裏來見識傳聞中鬧鬼的廁所究竟是什麽樣情狀。那面鏡子被特意傳成了銅鏡,可好事的獵奇人探手一摸,就會知道從來都沒有什麽銅鏡存在過,洗手池上方的兩塊鏡子,端端正正就是兩塊毫無特殊的鏡面不銹鋼。”

“傳聞不攻自破,獵奇的遊客無功而返,這一段沸沸揚揚的鬼故事立刻會被打上謠言的帽子,用最容易驗證的一件事來否定整個故事的真實性。”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特意編造這樣一個半真半假又很容易被戳穿的故事,特意套在這樣一個確鑿真實存在的地點呢?維多利亞公園並不要門票,也無需創收,造出這樣一個故事,必然不是為了拉動公園的遊客流量。”

詹台輕輕笑著搖頭:“不,不是這樣。”

“香港靠近南洋,風水玄學一向風靡,就連普通人搬家就講究翻翻黃歷,挑個好日子。在這樣濃厚的氛圍下,這間房子被設為一座鎮魂棺,雖然未必有人能看出來,但是朱紅門用了什麽樣的木材,窗戶用了銅錢來鎮,這些細小的端倪總會有人看出一二。”

“鎮魂棺已經設在這裏,這裏必定是有古怪又問題的。可為了不讓太多人知曉真相,幹脆編出一個有始有終半真半假的故事,再加上最容易被戳穿的銅鏡一說,設置這麽一個官方謠言,也可以避免真正的真相被人知曉。”詹台輕輕說。

正是這個道理,半點不差。

方嵐低頭沉吟片刻,站在洗手間門口,緩緩向內踱步:“我若是專門來此獵奇的人,一進門,目光就會被放在入口左邊的兩塊鏡子上。”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左邊的兩塊鏡子上,那整間廁所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就是正對洗手台和鏡面的那一堵雪白色的墻。

詹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裏突然像是被一束光照到一樣福至心靈,心裏不由贊嘆一聲方嵐聰明。

他左手還捏著桃木劍,邊往墻的前面走,邊扭頭對方嵐說:“你站開一點,當心濺到你。”

左手高高舉起,重重在墻上落下,叮地一聲,墻皮被桃木劍尖敲開深深的一角,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膩子來。

他兜頭被濺了一臉白灰也沒理會,眯了眼睛繼續敲。

沒敲兩下,身邊竟多出一個人來。方嵐不知從哪裏找出一副墨鏡遞到他眼前,執拗地讓他戴上護著眼睛。

她自己頭上還是那頂下飛機時候戴著的鴨舌帽,手裏捏了地上那柄卷了刃的匕首,就站在他旁邊一起鏟墻皮。

“你一個人幹,要幹到什麽時候去?兩個人一起才快些,這個又沒什麽危險,我連橋洞都睡過,再不在乎臟不臟的。”她滿不在乎。

詹台卻輕輕嘆口氣:“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示弱懂不懂啊?剛剛才大戰了一場,你救了我,我還受了傷。現在我幹活,讓你在旁邊休息,不就是為了找回自尊心,挽回點大男人的保護欲嗎?”

方嵐抿抿唇,神色還是初遇時那樣的剛凜。

她不示弱。她不弱。

還不待墻皮鏟完,墻上的東西就已經現了端倪。

方嵐手下發抖,斜睨了詹台包裹好的右臂,擔心真有什麽他招架不住的邪祟,只能悄聲問:“還鏟嗎?”

詹台咬牙點頭:“鎮魂棺還在,你怕什麽?繼續。”

他犯了倔,也是憋著一口氣想看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可等到半面墻皮鏟開,詹台卻和方嵐一樣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灰色的墻面,白色墻漆被刮去一半,露出灰色的水泥膩子來。

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可卻有一片極深的凹痕,占據了半面墻。

凹痕之內像填了一層厚厚的血漬,猩紅一片,整整齊齊地印在灰色的墻面上,像未幹的血跡,又像刷好的油漆,入目一片駭人的暗紅。

方嵐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片形狀,猶疑道:“這是……”

“鐘。”詹台接道。

一座古鐘,上窄下寬,頂端圓潤光滑,下擺展開如同一幅裙擺,還帶了波浪形的裙邊。

猩紅色的一座巨大的古鐘,占據半面墻,明明白白地浮刻在灰色的墻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