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很快, 高嶠就在附近不遠的一道矮崗之前,找到了邵奉之的屍體。

他被人割喉殺死, 地上流了大灘的血,早已氣絕多時。

高嶠和人在附近四處搜索,卻沒有蕭永嘉的下落。

天黑了下來,尋找在繼續。到了半夜, 李協也聞訊趕來,帶了許多的人手,一道加入了尋找的行列。

次日, 附近方圓數十裏,都被找過,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搜索範圍又繼續擴大。

三天過去了, 高嶠不眠不休,雙眼熬得幾乎滴出血來。

但是蕭永嘉,就仿佛一滴水,徹底地消失在了日頭之下, 無影無蹤。

……

情勢變得愈發嚴峻了。

西線望江郡的戰況告急。荊州叛軍勢如破竹。短短幾天, 守軍不斷地請求增援,但建康, 已經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兵力了。

此前, 高嶠手中所有能用的軍隊,已被迫拆分成了四支。望江郡一支, 建康一支, 守句容、曲阿、毗陵這道三角防線的一支, 還有一支,活動於腹地。

揚州東南一帶的郡縣,幾乎全部落入了天師教的手裏。這支軍隊原本機動於中部地帶,用以阻擋天師教那如瘟疫般繼續擴向大虞中部的勢頭,但如今,迫於來自宣城方向的再一次的嚴峻威脅,權衡之下,高嶠只能暫時放棄這個計劃,命鄱陽、豫章、臨川、建安等毗鄰東南的中部各郡組織郡兵自行抵禦,於昨日,將這支軍隊調了回來。

軍隊沒有被派去西線。即便此刻奔赴過去,於大局也無多少改變。

荊州叛軍雖然在此前的北伐中鎩羽而歸,當時遭創,但底子還在。對於這支軍隊的實力,高嶠再了解不過。在沒有足夠兵力用以對抗的前提下,先前他之所以布防望江郡,目的,原本也只是為了延緩叛軍沿江而下的速度,以便為建康獲得更多的時間。

此次,這支調回的軍隊,被並入了建康和三角防線。防線之後,是帝後、百官、從建康被疏散出來的幾十萬民眾和大虞東南各郡先前那些因了天師教亂逃來避難的無數難民。萬不能有失。

高胤就是這道防線的最高指揮者。

帝後所在的曲阿,地處三角防線最內的位置,又有堅固城防可憑,高胤將它交托給了守孝中聞訊而來的陸柬之。這些天,自己一直奔走於句容和毗陵之間。

這日傍晚,他剛收編了一支大約一千人的軍隊,從句容連夜去往毗陵,經過一個逃得只剩小半村民的村落近旁,看見一個騎馬士兵抓著只咯咯啼叫的蘆花雞和顯然不屬於他的包袱,翻身上馬逃走,其後,追趕了個白發蒼蒼的老嫗。

這士兵雖已去了兜鍪,但衣服仍一眼能夠認出,便是從廣陵軍裏出來的。老嫗腿跛,又怎追得上如此一個壯年騎兵?眼見被甩得越來越遠,摔倒在地,傷心嚎啕。那士兵頭也不回,快馬加鞭,一溜煙地朝著野地深處逃去。

高氏的廣陵軍,這些年雖累立功勛,軍紀比之南朝別的外軍,亦要嚴明許多。但高胤也知,不少依著高氏的次等士族出身的軍中中高級將領,雖然作戰勇猛,但身上,卻帶著一些士族無法避免的通病。上行下效,並非每一支軍隊都能遵循軍規。

便是他的叔父高允,雖驍勇善戰,勞苦功高,但卻脾氣暴躁,喜聽奉承,性情驕傲,即便高嶠時常提醒,他有時難免亦會放縱部下的擾民之舉。

伯父高嶠對這些,不是不知。從前也試著去整肅軍紀。但士族之間,那些世代盤根錯節的人情關系,早已是根深蒂固,猶如沉疴頑疾,想要連根拔除,談何容易?往往是高嶠整肅,眾人聽之約束。等整肅過後,漸漸又故態重萌,周而復始。

伯父對此,亦是無可奈何。

這些,高胤早也看在眼裏。但連伯父都無法治根,他又能如何?平日能做的,也只是約束自己的部下而已。

當此國難之際,竟然還有廣陵軍士兵如此作踐百姓,且不用說,一看就是個逃兵。

高胤大怒,立刻停下行程,命人追了上去,將那個竄逃的士兵圍堵住,抓了回來,老母雞和包袱還給老嫗,等老嫗止泣,擦了眼淚,千恩萬謝地走了,轉個身,馬鞭劈頭蓋臉朝那士兵抽了過去。怒極,又命當場砍下這逃兵的腦袋。

士兵在地上打滾,懷裏掉出了金創藥,又哭爹喊娘地求饒,辯說自己是個傳令兵,並非有意逃營,而是事出有因。

道,年過三十,還未曾有過女人,前日送信歸來,為抄近路,走了野地,偶然遇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女子,奄奄一息,女子以身相許,求他相救,他一時糊塗,開了小差,將那女子藏了起來。今日出來,便是替她尋金創藥,方才路過看見村莊,裏頭似還有人家,一時起了邪念,這才進去搶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