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4頁)

“你們若是不肯,除非囚我一世,否則,一有機會,我就自己找去!下回,我就不會再叫六郎去尋大兄求助了。”

蕭永嘉沉默了。

她明白了。

女兒應是知道倘若她好好地開口提出要去義成,自己和丈夫定會反對,這才借了高桓高胤之口,向自己和丈夫先表明她的決心。

她凝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兒。

花般嬌艷的一張臉,日漸消瘦。此刻這張蒼白小臉,因為激動,雙頰泛出紅暈。

望著自己的那雙美麗眼眸裏,更是猶如燒起了兩簇火苗。

蕭永嘉從不知道,從小聽話,高興了笑,傷心了哭,有事無事愛向自己和丈夫撒嬌的嬌嬌女兒,性子裏,竟也隱藏了如此固執剛烈的一面。

就在這一刻,恍惚之間,蕭永嘉仿佛看到了從前的一個自己。

她一時茫然,下意識地想再反對。

但那一個“不”字,竟就無法說得出口。

她忽然記起自己小時曾養過的一只鳥。羽極翠,聲極悅,她很是喜愛。宮中卻有識鳥人言,此鳥性烈,若被關起,必憂憤而死。她不信,以金籠屋之,玉食喂之,不想還是被那人說中。

鳥兒日夜鳴啼,絕食絕水,甚至以頭撞籠,鮮血淋漓,如此幾日,待她不忍,終於將它放出之時,鳥兒已是奄奄一息,當夜便死去了。

蕭永嘉慢慢地站了起來,說:“容我再考慮一番。”

……

第二日的清早,撓心撓肺了一夜的高桓忽然得知了一個消息。

他的伯母竟然改口,同意讓他護送阿姊去往義成了!

當然,不止是他,同行的還有她自己的長公主衛隊。領隊樊成曾是沙場勇將,手下兩百人,皆配備袖弩,無不精兵。

有這樣一支衛隊護送,此行必定安然無憂。

同時傳來的,還有另一個消息。

那就是伯父好似對伯母的這個決定很是不滿,據說兩人大清早地就爭執了起來。

但高桓對此,表示並不關心。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以為出行無望的時候,事情竟然峰回路轉了!

伯母既開口了,以高桓那點淺薄的生活經驗來推斷,基本就表示,這趟義成之行,板上釘釘了。

高桓狂喜,飛奔到了阿姊的跟前,見她已收拾好了東西,面帶微笑,問他可做好了動身準備?

便是如此,三月的這一天,高桓懷著對長公主伯母的無限膜拜之情,盡量忽略掉伯父那張難看至極的陰沉臉孔,騎著高頭駿馬,護送著坐於車中的阿姊,躊躇滿志地出了建康,抵達渡口,上了一條大船。

大船將隨一支運送軍糧的船隊沿江西去,抵荊州後,上北岸,到巴郡,然後再循他曾想象過無數遍的那條行軍之道,一直北上,去往此行的目的之地,義成郡。

高嶠站在渡口,目送著那艘被軍船護簇在中間的大船揚帆,漸漸遠去,消失在了江波盡頭。

他轉臉,看了眼身邊的妻子,見她視線還落在女兒離去的方向,心中之不滿,此刻依舊沒有消盡,緊皺雙眉,一語不發,撇下了她,背著雙手,徑直便去了台城。

向晚,將近戌時,高嶠才結束了一日朝事,回到高府。

原本以為今日如此爭執過後,妻子已經回了白鷺洲。高嶠滿腹心事地入了屋,卻意外地發現她竟還在。

她發猶髻,衣未解,端坐於房中,似乎在等著自己。

高嶠一怔,想起今早她不顧自己反對,竟執意安排女兒去往義成的一幕,心裏的火氣又上來了,沉下了面,也不入,只站著,淡淡地道:“不早了,你還不去歇?”

蕭永嘉凝視著他,雙眸一眨不眨。

高嶠見她不說話,又被她如此盯著瞧,漸漸又有些繃不住了。入內皺眉道:“阿令,非我責你,只是這回,你的行事,實在莽撞!倘是別事,哪怕李穆對我再不敬,我亦不會將女兒如此帶回。你也不小了,早不是從前可以胡鬧的年紀,為何還是如此不懂事,任性不改!都二十年了,你卻絲毫沒有長進!實是叫我失望!”

他說到後來,痛心疾首。

蕭永嘉依舊那樣望著他,似乎絲毫沒有在意他的這番訓斥。

高嶠只覺無奈至極,扶額,長嘆一聲。

“罷了罷了!女兒都被你送走了,我又何必和你再說這些!你歇了吧,我去書房了!”

他轉身要走,卻見蕭永嘉忽地朝自己露出了笑容。

屋裏燭火耀燦,本就映得她膚光若凝,這一笑,更是珠輝玉麗,艷色無邊。

高嶠不自覺地停了腳步,狐疑地皺了皺眉:“你笑為何意?”

“高嶠,我知你對我一向失望。我本就是如此之人,這一輩子,大約也是改不了了。”

“不如我再告訴你,就在不久之前,我還殺了一個人。你是不是要將我送去大理寺,大義滅親,以正法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