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4頁)

她隨急救車去了醫院,嚴謹卻被留下來請到警車裏。他必須得配合警察解釋清楚:你為什麽能有如此迅捷的開鎖技術?是自學成才嗎?屬於哪個開鎖公司的?備案了嗎?是否利用該技術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

李美琴進了急救室。醫生的診斷結果還算令人欣慰,她腦後的外傷未傷及顱骨,只是病人身體虛弱受到驚嚇,再加上輕微的失血才造成的休克,輸血之後各項體征已經趨向平穩,病人的神志基本恢復,但暫時不排除腦震蕩的可能,建議留院觀察。

季曉鷗去地下一層交住院押金。出門的時候太著急,她並未帶太多現金,只好動用信用卡。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多,急診樓裏依然人來人往,電梯人滿為患,所以她沒有坐電梯,而是沿著步行樓梯從地下一層回到一層大廳。

觀察室外的候診椅上也坐滿了人,季曉鷗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能落腳的地方,只好往走廊盡頭的落地窗處走,那兒有一個放置消防器材的鐵皮箱,可以勉強坐著歇歇腿。

她目不斜視地從人群中走過去,不經意間眼角余光似有熟悉的對象一閃而過。扭過頭,發現一件卡其色的麂皮短大衣,蓋在一個人的臉上。那人兩條長腿伸出去老長,成了過道上最礙事的一件東西。不時有人絆在他的腳上。

這件短大衣她見過,俄式軍裝的款型,有腰帶有肩袢,款式格外挑人,但體形好的男人穿起來也格外勾人,比如嚴謹,衣服一上身,肩是肩腰是腰,顯得相當性感。她輕輕掀起一側衣襟,大衣下面果然是熟人。

也不知道嚴謹用什麽辦法讓警察相信了他的純潔,終於被放行,此刻他歪著頭睡得正香,周圍熙熙攘攘的人聲對他毫無影響。

季曉鷗默默地凝視他。一個多月在家養傷,他的人瘦了,膚色也淡了不少,從黑巧克力變成了牛奶巧克力,而兩鬢和下巴上的胡須,已經鉆透皮膚露出青色的須根。正是這些胡楂兒,讓他的眉目間竟然顯出一點兒滄桑憔悴的氣質。

季曉鷗放開大衣,讓它重新遮在嚴謹的臉上。她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她心裏那頭蠢蠢欲動的小獸就會破土而出,迎風長大,再也不會服從理智的召喚。

嚴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蒙眬中總像是在做夢,然而夢境又不是十分清晰,說夢又不是夢。等他終於清醒,已是早晨六點半。喧鬧了一夜的急診區,徹底安靜下來。睜開眼睛,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季曉鷗,側躺在對面的椅子上,臉埋在自己臂彎裏似乎睡著了。走廊有穿堂風,又是室外溫度最低的清晨,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羊絨衫,在不甚舒服的睡眠中蜷成一個瑟縮的姿勢,像是不勝寒冷。

嚴謹低頭,赫然發現她那件白色的羽絨服竟然搭在自己身上。他低下頭,聞到大衣領上淡到烏有的一縷香氣,像是檸檬微妙清涼的味道,微妙到他可以重新閉上眼睛,在一個虛擬的氛圍裏延續方才睡夢中的溫暖和沉溺。

季曉鷗仿佛發出一點兒模糊的聲音,他擡起眼睛,她卻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走過去,蹲下身細細地端詳她。她的鼻子眼睛眉毛,都藏在衣袖下,只露出飽滿潤澤的雙唇。濃密的栗色長發散開了,在燈光下閃爍著水一樣柔順的光澤,帶著誘人深入的氣息。

嚴謹想伸手摸一摸那誘惑的源泉,但他的手剛落在她的頭發上,季曉鷗整個人就猛地跳起來,尚未脫離懵懂的眼睛,因受驚睜得又圓又大,像只走投無路的小鹿。

她警惕地瞪著他:“你幹什麽?”

嚴謹說:“哦,有只蟲子,幫你捉一下。”被她兩只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嚴謹不知為什麽就覺得頭皮那兒一陣陣有點兒發緊,所以他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你怎麽睡這兒呀?回家不好嗎?”

沒想到季曉鷗的新仇舊恨一下都被他這句話挑起來:“你還有臉問我?睡得跟豬一樣,叫都叫不醒。要不是擔心你還是個病號,我管你死活呢,早回家了!”換口氣接著又說,“最近我倒了什麽黴呀?三更半夜總跟救護車和醫院打交道?”

嚴謹摸摸鼻子沒說話,只笑了笑。他從季曉鷗的話裏聽出幾分色厲內荏,還有隱藏在憤怒下面的關心與柔情。他寧願相信這是北京女孩表達情感的特殊方式,他心甘情願擔任戰爭中主動熄火投誠的一方。

季曉鷗發出的飛箭碰上了嚴謹的橡皮盾牌,讓她深感失落。她轉身去了洗手間。再出來時已漱了口,洗了臉,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神清氣爽地恢復了好心情。她恢復好心情的標志就是恢復了好奇心,拍拍身邊的椅子,她對嚴謹說:“你過來,坐這兒,我有話問你。”

嚴謹坐下了,季曉鷗便問:“你打哪兒學會的開鎖?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賊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