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只有三個人比較冷靜,一直坐著沒動,馮衛星是一個,“小美人”是一個,第三個人,坐在小美人的右手邊,從嚴謹進來,他就一直低著頭,專心瞅著自己眼前的茶杯,仿佛茶杯裏能開出朵花兒似的。

嚴謹眼神直掃過去,由於出現在視線中的目標太過意外,他竟愣了一下——坐在小美人身邊的,居然又是那個KK。

仿佛是心電感應,就在他鎖定目標的同時,KK也擡起眼睛瞟他一眼,笑了笑。

這一笑,讓嚴謹心裏咯噔一聲,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雖然嚴謹完全不待見KK,覺得女人長個尖下巴是嬌俏,男人長那麽個下巴就奔了陰氣沉沉那一路,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小“鴨子”確實長得漂亮,笑起來絕對可以用燦爛來形容,仿佛黑夜裏突然跳出的太陽。

嚴謹一錯神的工夫,“小美人”已經站起來,按著他的肩膀在左邊空位坐下,那溫文爾雅的親熱勁兒,好像前些日子派人砸店的事,和他沒有一點兒關系。

連著兩次在類似的場合同時見到“小美人”和KK,嚴謹已經隱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看到“小美人”搭在自己肩頭那只手,細長蒼白的手指,忽然間就感覺到一陣惡心。他不動聲色地換個姿勢,趁機躲開與“小美人”的身體接觸。

“小美人”絲毫未察覺他的厭惡,連聲叫起兩個手下給嚴謹敬酒賠罪。

沒等嚴謹推辭,這兩人便站起來倒酒,雖然嘴裏說得恭敬,可那架勢一看就帶著挑釁的意味。其中一個一張嘴,門牙處兩個黑洞。原來這兩個人就是上回砸店傷人的主謀,又被嚴謹找人揍了一頓,其中一個至今嘴裏還缺四顆牙齒沒有補上。

嚴謹低頭瞧一瞧,每人跟前三個玻璃杯,六十五度的白酒倒在玻璃杯裏,每杯至少三兩,看來今天明擺著,“小美人”這是給兄弟報仇來了,不把自己灌到桌子底下去今天就難跨過這道坎。

眾人的眼睛都盯著嚴謹,他只是笑笑,讓服務生取來一個大碗,擼起袖子將三杯白酒全倒進碗裏,然後在眾人驚詫的目光裏,舉起碗說一句:“以前有對不住兄弟們的地方,今兒就以酒折罪。這一碗我幹了,哥兒幾個隨意。”沒等對方接話,他已經仰起臉一飲而盡,氣都沒喘一口,將近一斤白酒,真的一口幹了。

酒氣辛辣,烈得能抹到傷口上消毒,順著嗓子眼流進食道,像把燃燒的利刃一樣,擦出一道火花迸發的軌跡,嘶嘶燃燒著一路通進身體。

嚴謹撂下碗,說聲得罪了。“小美人”那邊的幾個人被他的舉動所震懾,一時間竟無一人出聲。嚴謹一甩門,走了。眾人也就眼睜睜看著他出去,屋內鴉雀無聲,只有嚴謹大力關門的余韻在屋內回蕩。

KK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尋思什麽。

嚴謹強逞英雄出了門。沒邁幾步就感覺情況不妙。他酒量再好,也頂不住這麽兇悍的喝法兒。畢竟是將近一斤白酒,不是一碗白開水。此刻沸騰的血流沖擊著心臟,心臟似跳動在舌根,剛剛咽下的液體在胃裏膨脹,不僅嗓子眼火辣辣的,皮膚也像燒灼一樣難受,仿佛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炎熱。眼前物體的輪廓開始模糊並且搖晃起來,恍如站在行駛中顛簸的輪船上。

嚴謹扶著墻,汗水從額頭涔涔而下。有人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開。迎著服務生們驚慌詫異的目光,他盡量裝出沒事人兒的樣子,踉踉蹌蹌進了洗手間。

人人都說嚴謹酒量深不可測,十七歲起就笑傲西城,可沒人知道近些年他對一切刺激神經的物質——酒、咖啡、茶,還有可樂都異常敏感。因為曾經有五年多的時間,為了保持一個狙擊手穩定的內心和雙手,他嚴格謝絕上述一切影響人類注意力和判斷力的食物,甚至包括咳嗽糖漿。嚴格的禁忌之後,再開禁,原來的酒量還在,但後果就是他的身體對酒精的反應比一般人要來得激烈。

對著馬桶猛吐一陣,翻滾不停的胃部終於輕松了。放水沖掉穢物,嚴謹搖搖晃晃走出來,看到鏡中青白的臉色,索性把腦袋伸到水龍頭下,稀裏嘩啦沖了個痛快,再閉著眼睛一甩頭,身後竟有人“哎喲”一聲。

嚴謹霍地擡起頭,鏡子裏正用紙巾狼狽抹去滿臉水漬的人,是KK。

兩人貼得太近,近得讓嚴謹渾身不自在。他想自己真是喝多了,被人走這麽近都沒有察覺,連最基本的反應都失去了。因為在正常狀態下,一般人想從身後接近嚴謹,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性。

嚴謹閃開身,帶著點兒厭惡的表情,他問KK:“你幹什麽?”

KK低著頭,用擦過臉的紙巾抹身上的水漬。紙巾已經皺成一團,他依舊埋頭擦著,一下又一下,認真而執著,白色的紙屑留在黑色的襯衣上,仿佛頭皮屑,顯得醒目而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