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齊王(第2/2頁)

這話是不錯,但說得如此直白就是錯了,什麽叫各位大人鬥得跟烏雞眼兒一樣,簡直叫人無語至極。皇帝讓四皇子的話噎了一回,半晌才揮手讓他退在一邊。

四皇子卻半點沒有反省的模樣,又趴在那座龍船更漏前細細研究了。還說若是工具稱手,他也能做一個差不多的出來,只是沒有這般精細而已。

裴青當時只覺這位齊王真不象天家人,此時細細回憶皇帝臉上的表情,盡是欣慰無奈縱容,還有一點不大明顯的失望。怎麽還會有失望呢,這樣率直的性子正符合四皇子的性情,除非皇帝對四皇子有異於常人的期許,才會失望吧!

裴青心頭砰砰亂跳,驀地攥緊了手中的茶盞。

人人都說是因皇帝在秦王和晉王之間難以取舍,才將立儲之事蹉跎許多年。可是,今日皇帝微服巡查考場,只是非常低調地帶了齊王一個在身邊,這難道只是無意當中的巧合嗎?

以裴青的想法,秦王性格涼薄寡恩笑裏藏刀,這樣一個人絕不是君主的好人選。上月自己到登州秦王駐地回稟事由,那位一改往日的和煦,背地裏讓侍衛們割破自己的棉甲和靴子,這樣毫無氣度之人也配稱王稱皇?

晉王是宮中崔婕妤所生,一向以勤敏好學著稱。但是當日紅櫨山莊事後追查,竟然頗有值得推敲之處。連負責此事的金吾衛指揮使魏孟都直呼看走了眼。一個只知著書立說的皇子,竟然為了皇帝面表現英勇竟然悄悄地籌謀了整整三個月,要不是事情被揭穿,人人都當這位皇子溫良謙恭呢!

裴青雖然不願卷入儲位之爭,但有時候不爭就意味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遇事只能束手就擒。刀柄只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才不會受人任意宰割。

正準備眯一會,耳邊卻聽到幾聲異響。本就合衣而臥的裴青急忙起身站在樓上,拿起單筒瞭望鏡朝下觀望,卻是一處號舍被火蝕了一塊,幾個兵士已經端水盆把火滅了。

裴青迅速趕到現場,見那處號舍只是被火苗熏黑了半邊,受損情況倒不是很嚴重,這才放下心來。一個兵士上來稟告,原來這位舉子饑腸轆轆下來想用一點熱湯面。偏生手腳不利落,將炭盆打翻引燃了遮雨的油布。所幸兵士知機,裝水的大缸又近在咫尺才沒有釀成大禍。

裴青喚給他拿張新油布,就見那倒黴的舉子不別人,正是那位直隸監生常柏。

待收拾妥當了,裴青又在四周勘看一回,吩咐手下的兵士們每隔兩個時辰換崗,誰出了差錯就拿誰開刀。走了幾步後,裴青忽地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常柏的號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隔得老遠的幾個舉子都伸著腦袋看熱鬧。只有他左手邊的號舍一片漆黑,走近一聽裏面鼾聲陣陣,號舍的木牌上面寫著直隸許圃。

裴青掀開油布簾子看見裏面的人趴在案板上睡得口水四流,臉上就露出一絲玩味笑意。

事態反常即為妖,這許圃的心可真大。別人進了號舍生怕落後於他人,無不是戰戰兢兢奮筆疾書,偏生這位一個字未寫之外還睡得不省人事,連鄰近號舍失火都不知曉,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再者,三年一度的春闈,全國各地不知有多少人參考,這近七千人小至十三歲,老至六十三歲,入了考場之後都是隨機打亂秩序的,相互之間認識的可能性極小。而常柏和許圃都是直隸籍,兩個人的號舍又緊挨著,這份巧合可謂是相當稀罕。

有久居京城的兵士看見新任東城兵馬司的裴大人很看了一會這個名字,忙笑道:“這位世子爺自中了個舉人之後再無建樹,偏偏回回都來應考,回回都名落孫山。好好的勛貴不當,偏要來搶讀書人的飯碗,真是不知這些人是怎麽想的!”

裴青聽著震天響的鼾聲,意味深長地莞爾一笑,“也許人家志向高遠不想靠父余蔭,只想憑借自己的本事吃飯呢?”

這話原本不錯,可是十年寒窗苦讀,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到最後笑到最後的。更何況許圃這樣一個看起來就是酒肉之徒的貨色,竟然願意遭這份罪受這份苦,只怕心中所謀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