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交鋒(第2/2頁)

裴青來過此處幾回,他又向來是個細心之人,記得這裏每隔半刻鐘就有兵士巡邏。左右盯了幾眼後,不敢再耽擱工夫,幾個騰挪閃躍就借著樹木的掩映重回了書房外側。又一個鷂子翻身,牢牢地半掛在書房外的廊梁上。

這大半年裏他為了找到傅滿倉,跟著傅百善走了不少地方。一路上都與寬叔寬嬸為伴,這兩人貌不驚人身上的功夫著實不弱。尤其是寬叔一身軍中的斥候本事,偵察、輕功、辯聽樣樣不弱,他當然也跟著學了不少好東西。

屋內的人沒有絲毫察覺,只聽秦王惱怒至極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我出門的時候王妃都還好好的,精神頭也不錯。現在,你跟我說她溘逝了?”

曹二格喪眉耷眼滿臉晦氣,“誰說不是呢?剛一聽到這信時奴才嚇了一跳,都不敢確認這消息的真假。這信走的是急道,府裏的信大概三五天後才能過來。”

應旭眉眼一陣陰贄,過了半晌才低低懊惱道:“她早死半年,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傅家承諾,他日定會迎娶傅百善為正妃,也不至讓她轉眼就另擇他人。眼下府中世子剛三個月大,正是需要生母百般護佑的時候,白氏偏偏撒手不管了。哼,果真是我的好王妃!”

應旭向來自視甚高,他一直堅信傅家之所以拒絕他的求娶,是因為傅氏女性情孤高不願意與人為妾,即便這人貴為皇子也不願委屈自己。最早,他不是沒有動過廢白氏的念頭,但是剛剛有所行動,府中就報來白氏懷有身孕的消息。時也,命也!

曹二格聽得這話頭都不敢擡,他卻不知道屋子的人比他還要震驚。

裴青若不是心志堅強,聽到秦王的這幾句自語只怕早就掉下來了。這秦王的行事何止心胸狹隘,簡直可說是刻薄寡恩心性驚薄。傅百善之與秦王來說,只不過是一個中意的女子,就可以讓他起了暗害元配的心思。

那白氏聽說是大理寺正卿白令原的長女,雖然不善言辭但因性情溫柔賢淑,在京中命婦當中的口碑甚好。嫁進秦王~府十年一直勤勉謹慎,只因丈夫變心竟至於招此等嫌棄。此次若不是恰巧懷有身孕,等待她的還不知是怎樣的厄運,天道何其不公?

屋子裏的應旭有些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心裏五味雜陳。

過了今年的萬壽節,父皇就是五十開外了,幾位皇子都漸漸長大,站在一起齊刷刷的一排。此時正是爭鋒表現的時候,白氏卻死了。礙於禮儀,自個肯定要向禮部遞交陳情,為王妃白氏守制一年。這一年裏,又會發生多少事呢?

曹二格也是想到了這點,眼睛軲轆轉了一圈小意道:“按律是要守制一年,可也不耽誤景仁宮惠妃娘娘和主子爺挑新王妃呐!您可以借著此事哀毀過度,讓娘娘在皇上面前進言調您回京,和晉王殿下一樣常常在聖人面前走動……”

應旭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他兩眼,臉上慢慢地浮出一絲笑意,啐罵道:“你腦子倒是轉得極快,竟然可以從敗局當中挑出一條生路。看來,多少有些長進了,等會在賬房裏去領一百兩銀子,算爺賞你的!”

主仆二人言笑晏晏,渾不知屋外的人聽得陣陣心寒。

裴青手腳利落地從廊梁上翻下來,整整衣襟後昂頭挺胸地從大門走了出去。小廝牽過馬匹,裴青接過韁繩回頭看了一眼氣派的屋宅,心想這等冠冕堂皇的所在,一樣是藏汙納垢的之地。萬幸,珍哥沒有去蹚這趟爛泥灘子。

軍中駿馬像風一樣馳騁在夜色裏,裴青想起秦王那道隱含狠厲的目光,心頭凜凜生寒。沒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以秦王這等看似曠達實則錙銖必較的性子,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君主人選。那麽,不如就另擁一個賢德的儲君吧!

回到青州的劈柴胡同時,已經是將近半夜了。聽到動靜的仆從連忙開門,傅百善披著衣裳從屋子裏出來,滿臉的驚喜,“怎麽這時候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明兒才回呢!吃飯了沒有,烏梅快點叫廚子起來弄點熱乎的過來!楊桃再喊兩個人燒些熱水過來!”

院子裏一陣忙亂的煙火氣,裴青心頭面上的寒意消退許多。擡頭看見媳婦臉上還有幾道明顯的睡痕,忙將大鬥篷將她兜頭攏住,低低道:“毋須麻煩了,叫人下碗湯面過來就行了。夜裏露氣重你又穿的單薄,我自個就成了。”

傅百善見他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倦意,心疼得不行。一時也顧不得溫存,連忙去內室找幹凈的換洗衣物。熱氣繚繞的凈室裏,她拿著裴青剛剛換下來的衣服,心頭一緊,“怎麽這麽多刀口,你路上遇襲嗎?有沒有受傷?”

裴青本想瞞住這件事,可是當年就許下重諾,這一輩子再不會瞞珍哥一件事,所以他盡量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將事情說了一遍。傅百善想到過秦王會為難人,卻沒想到會這麽存心羞辱。她心頭一時大痛,上前緊緊擁住丈夫堅實的後背,一個字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