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大婚(第2/2頁)

外面吵吵嚷嚷的,就有小丫頭喜氣盈腮地進來稟報,“新郎倌的花轎進來了!”

傅七嬸連忙將赤金項圈天官鎖掛在傅百善的脖頸上,胸前又掛好一塊小兒拳頭大小的照妖鏡,再跨個子孫袋,手臂纏上定手銀,最後再將一條寬三寸二分長五尺七寸,用金線繡雲霞孔雀紋,下端垂有金玉石墜子的霞帔繞過脖頸披掛在胸前,最後再蓋上大紅文王百子千孫被袱。

廳堂前,傅滿倉和宋知春夫妻倆已經分左右坐好,等著女兒前來辭別。

傅滿倉神情萎靡眼眶通紅,明知道女兒就嫁在兩條街遠的地方,這心裏怎麽老覺得像被挖了一塊肉。難怪世人都願意生兒子不願生女兒,這等嫁女的場面真真像是生離死別。早知道,在珍哥還小的時候就給她定個上門女婿得了,也用不著這般讓人抓心撓肺的疼!

宋知春心裏也不得勁,明明還是個捧在手心裏的小丫頭,怎麽這麽快就嫁人了呢?眼睛裏老是有一股子莫名酸澀,轉頭就看見丈夫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立時警醒過來。今日是女兒的大喜,千萬不能出什麽差錯,忙伸了腿過去狠狠地踩了丈夫一腳。

傅滿倉腳上護痛,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今天是什麽場合,結果擡頭一看滿眼的大紅,心裏更是苦楚難當。好在這時候全福太太和娶親太太已經扶著傅百善過來行禮了,傅滿倉哽咽了好一會,才想起昨夜念了好幾遍的誦辭,“……往之女家,以順為正,無忘肅恭。”

宋知春忙拭去眼角不舍的淚意,將一只預示平安如意的寶瓶放入女兒的手中,輕輕道:“必恭必戒,毋違舅姑之命。”

傅百善低低應了個“是”,想是心裏也難受,幾滴淚水簌簌地落在母女倆交疊的手心上。宋知春忙抓住女兒的手輕微晃動了兩下,急急道:“囡囡莫哭,仔細把妝容哭花了,今日就不美了!”她心裏一激動,順口就將女兒幼時的乳名嚷了出來。

好在門裏門外都是傅家的親朋好友,都理解傅氏夫妻這份悲喜交織的感受,發出了一身善意的哄笑。正好站在門邊等著迎接新娘子的裴青心裏也有些軟軟的,仿佛自己今日做了什麽惡事一般,直覺得有些對不住泰山泰水。心想日後跟珍哥商量一下,千萬記得不要生女兒。要是養了十幾年千嬌萬寵的小閨女,最後還要眼睜睜地親手送出門,真是比拿刀子割肉都要疼。

已經是吉時了,再耽誤下去就不好了。裴青想了一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做這個惡人,雙膝跪拜後將珍哥牢牢地牽在了手心。

宋知春滿意地看著這對璧人,裴青今日同樣穿了一身大紅貯絲繡麒麟紋的五品武官常服,更襯得他長身玉立鬢若刀裁,站在那裏就如懸崖邊的孤松一樣引人注目。難得是他今日沒有肅著一張臉,隨常都看得到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喜意。於是看熱鬧的女人們不管成沒成親的,十個當中倒有五個在悄悄打量他。

十三歲的小六長得跟姐姐一樣高了,躬在地上喜滋滋地道:今早我跟小五猜拳,是我贏了,就由我送大姐姐上花轎。”想了一會又細細叮囑,“姐夫,你一定要對我姐姐好,若是讓我知道你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我們這兩個當兄弟的可不是吃素的。”

裴青卻不覺得這是小兒戲言,慎重其事地抱拳答應。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傅滿倉聽了兒子的話語一陣狂點頭,心想關鍵時刻兒子果然還是靠譜的。踮起腳尖大聲嘶啞道:“珍哥,受了委屈千萬莫憋著,回家來跟爹爹說。你的房間我叫你娘給你留著,什麽時候回來都行……”

饒是傅百善心裏愁腸百結,也讓老爹這句話給逗笑了。宋知春覺得臉上一時掛不住,氣得又在裙底給了丈夫一腳。偏生這會傅滿倉忽然想通了,三日過後女兒就要回門,等裴青進大營值守,就把女兒接回來家住。盤算著弄些什麽好吃的給女兒補補,這一出出的,從京裏回來後人都清瘦許多。

宋知春一腳踩了個空,擡頭看大家的目光都在看新娘和新郎,便若無其事地伸手理了理頭上的釵環,就正巧看見傅家大房一家齊齊站在角落裏觀禮。

傅家大老爺在江南道出任六品漕運史,這回沒能回來出席侄女的婚禮,特地讓人捎回來二百兩銀子,作為侄女的添妝禮。傅老娘自打今年開春身子就不好,整日裏躺在榻上人也有些糊塗,有大夫說應該是年歲到了。宋知春之所以把日子定得這般急,也是惟恐女兒遇上白事。

幸好一切尚順遂,宋知春在心裏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盤算著等會將陳三娘叫來,仔細商量一下三日後的歸寧宴該怎麽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