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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倒了一杯水給她,白碧,別多想了,你是個好姑娘,應該有更好的歸宿,我的心,已經給了一個人,不可能給另一個人了。

我真的沒希望了?她忽然變得很冷靜。

我點了點頭。

她哆嗦著手,點著煙,沈丹青,我將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也是最後一次向你求愛,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知道我傷害了她,可我無能為力。

她坐在椅子上,身體往後一仰,我看到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沈丹青,你知道嗎,我才是那種從最底層掙紮上來的女人,十五六歲被拐騙出來,家在山區,你信命嗎?反正我是信的。把我拐走的人叫馬林,他對我父母說到了大城市可以掙到很多錢,可我從坐上火車就知道,我沒有回頭路了。八年前馬林對我說,丫頭,出來就信命吧。那時我被他拉著進了火車,火車開往深圳,我心裏充滿了興奮。別人管這叫拐賣,但我卻覺得無比興奮。十五歲的我,終於可以不再念書了,我要去那個被叫做深圳的花花世界。

到達深圳的第一天馬林就睡了我。我嚷著疼。他說,第一次總會疼的,以後就會好的。我沒再嚷,之後沉沉睡去了,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看到馬林買來了早餐,我吃了好多,我實在是餓了。那是我和馬林吃過的最後一次飯,因為中午他把我賣給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打量我說,太瘦了,也沒胸。我盡量使自己精神一點,然後挺了挺胸。馬林說,她不錯的,會來事,而且她有骨架了,吃點好的,肯定能長開。

葉燕燕就收了我,葉燕燕是洗頭店的老板娘,又黑又胖,可她手下的女孩子個個美貌如花。後來的一天那個叫葉燕燕的女人告訴我,馬林死了。馬林是個人販子,他拐賣了好多如我一樣的少女,其中還殺了一個,因為那個女孩子不如我聽話,所以,他被公安局抓起來後就沒命了。

聽到馬林死的消息我居然沒有報仇雪恨的念頭。我想起他趴在我身上告訴我,第一次總會疼的,以後會好的。那時深圳的天空下著雨,我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穿著葉燕燕給我買的蕾絲胸衣,黑色、褸空,十分性感,我還是沒有胸。葉燕燕說,再過兩年還是沒胸的話,就要給你去隆胸。

葉燕燕是開洗頭房的,但我和其他幾個女孩子都不會洗頭。我們只會拿了洗發液放到男人頭上去,一邊揉搓一邊問,你還需要不需要什麽服務?如果他需要會帶我走,我的收成和葉燕燕四六分成,她要六給我們四,很不公平。但葉燕燕會罩著我們,她表哥在公安局,掃黃打非的時候我們麗娜洗頭房頭照洗歌照唱,葉燕燕說,咱這是天上人間。

我跟著葉燕燕做了三年,那三年我一直說自己十八歲,其實我只有十六歲十七歲,但我會把自己畫得很妖艷,女人一妖艷就顯得老了。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真不像十八歲的,我把錢寄到老家,和她們說,我在一家公司做秘書。爹娘居然相信一個只上到初三的女孩子能在深圳做秘書。有一次春節我回家,鄉親們說,把我們的女兒也帶出去做秘書吧,我揮揮手說,你以為秘書說做就能做的嗎?

那時我就有想哭的沖動。可我只是想想,我媽說我從小就眼窩子太深,根本不會哭。有一次摔折了腿都沒有哭。馬林也說過我,你怎麽不哭啊?因為他睡了所有被拐來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都哭了,只有我沒有哭。眼淚也是身外之物,它有什麽作用?可以救我?所以,我不哭。

跟著林平是因為他看中了我的機靈。他來洗頭,我不但和他聊天,他說生意上的事情我也跟著他說,請他放寬心,什麽事都一樣,車到山前必有路。林平的生意很大,房地產、娛樂業,還賣汽車,所以,葉燕燕說,誰要是讓林平看中了,就等於發了。我就讓林平看中了。他拍著我的手說,多大了?我說二十。我又撒了荒,我才十八,我故意要把自己說得大些,這樣人家用起我來就放心了。跟我走吧,林平說,給我做老板娘,那個夜總會交給你行嗎?你有一個股份,但必須和我一條心。行,我說,我這就跟你走。

我來到了南京,到南京的第二年,我真正二十歲這一年,我遇到了你。

然後,一切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