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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段硯要來的情緒感染著,什麽也做不下去了,我從電腦裏找出當年的一些照片,我們三個在江南小鎮的鄉下,擠在油菜花前,燦爛地笑著。那年,我才十九吧,真年輕啊,一看就透著傻氣,段硯也瘦,才五十七公斤,想必現在胖了吧?

蘇小染的大姨媽來了,她是被我推著趕著去機場的,一路上還抱怨,這個段硯是誰呀讓你這樣激動,我看你好像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

我開著車,解釋著,你知道發小嗎,我和段硯,就是發小。

段硯出來時,我揚著手中的一大抱鮮花沖上去,段硯給了我一拳,俗,真俗。

我們緊緊地擁抱著,我注意到,段硯的眼圈有點紅,他胖了些,穿著非常考究的西服,頭發梳得極整齊。這不是那個當年梳著小辮子的油畫家了,不是為了多吃幾塊紅燒肉和大師傅套近乎的段硯了,現在,他是著名的資本家段硯,是和香港很多明星吃過飯的段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段硯了。

因為過分激動,我們都冷落了站在一邊的蘇小染。

等我們敘完了舊擁抱了N次之後,我這才想起,旁邊還站著蘇小染。

我拉過她來,讓她站在段硯面前,我女友,我大方地介紹著。

他們看了對方一眼,我看到段硯眼裏掠過一絲驚嘆,我看到蘇小染的眼裏有一絲慌亂,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我心頭,我趕緊說,走吧,快走,我還召集了幾個同學給你接風呢。

還是我開車。

段硯和蘇小染坐在後邊,段硯一直和我說個不停,問我這些年幹什麽了,是不是也發了大財,怎麽還開這麽破的車,這種車,實在應該扔了。

段硯一直沒有和蘇小染說話,蘇小染也沒有和段硯說話,他們之間,一直有種默契。我說,蘇小染,這就是段硯,我的鐵哥們段硯。

蘇小染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到了金陵飯店,蘇小染先上去了,段硯叫住我,沈丹青。

我回過頭,他眼神裏掠過驚訝的神情,太像了,他說,真的太像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是,我說,我開始認錯了人,叫她寶莉的。段硯說,她多一粒痣,和寶莉不一樣的。你後來見過寶莉嗎?

沒有。我搖頭,從出事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不知她去了哪裏,也找過,但沒有消息了,遇到蘇小染以後再也有找過。

我們上了電梯,段硯沉默著,我感覺那沉默的空氣在電梯裏遊走著,像一個幽靈,我說了好多從前的笑話,段硯尷尬地笑笑,沒有說話。

也許我真的不應該把蘇小染帶來?

為了陪好段硯,我叫了很多朋友來,大家恭維著他,他漸漸就高了,蘇小染坐在他對面,一直看著他。

蘇小染,我說,你應該敬段硯一杯酒。

好的,蘇小染說,我敬。

她倒了滿滿一大杯水井坊,然後站起來說,段硯,我敬你,沒等段硯說話,咕咚一口,她全倒進了嘴裏,所有人鼓起掌來,那是整整三兩白酒啊!

讓我想不到的是,段硯一直喝紅酒,但這次,他也倒了同樣多的白酒,然後,一飲而盡!

英雄美人狹路相逢!有人喝起彩來,讓他們繼續喝。

他們果然繼續喝,又連喝了三杯。

三大杯啊。

我的臉變了,拉著蘇小染去吐。蘇小染說,別管我,我還要喝。

她吐了,腰彎得極慘,我看著她吐,知道她拼命了,我說,你這是幹什麽,逞什麽能?你找死啊。雖然段硯是我的鐵哥們,但有我呢,你這算什麽?

她回過頭來,沈丹青,你應該看過陳家駒的照片。

我的腦袋轟地一下,是的,我看過的,陳家駒和段硯有相似的地方!

我怎麽會忘記了呢。

特別是眼睛!他們有一雙一樣的眼睛,深深地陷進去,好像混血兒一樣。我明白蘇小染發愣的原因了,而她不知道,段硯當年也如此迷戀寶莉啊。

完了!我頹然地倚著墻,我幾乎憤怒而絕望地想,事情怎麽會這麽巧?怎麽會這樣?

求求你,我說,蘇小染,你不能——我不知自己要說什麽,我的聲音這麽低微,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要發生什麽。

我們回到宴席上,段硯已經喝得趴到桌子上了,而我舉起剩下的酒,拼命地喝。如果說今天晚上會發生錯誤,那麽,讓我獨吞這顆苦果吧。

我把段硯安排到金陵飯店,然後卷著蘇小染回家,我要快點把她帶走,她剛剛生出要好好過日子的心,我不能讓她的心再次飛了!

本來說好我陪段硯的,本來說好要說一晚上話的,但一切全亂七八糟了。我帶走了蘇小染,我要快點把她帶回家,這個花癡,她看段硯的眼神已經不對了!

回到家,我沉沉睡去,我把手搭在蘇小染的腰間,我不許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