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2頁)

嘉芙指縫裏,確實還抓著從安龍娜頭上拽下的一綹頭發,見裴右安看向了自己,急忙背在身後,悄悄松開手指,正想張嘴,安龍娜的哭聲已變成了尖叫:“他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

她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頭發散了下來的嘉芙,又看了一眼還將嘉芙抱在懷裏的裴右安,“哇”的一聲,再次大哭,跺了跺腳,轉頭跑了。

“疼嗎?”

裴右安視線掠過嘉芙的後頸,輕輕放下了她,皺眉問道。

嘉芙喘息漸定,攏了攏因為和小姑娘打架散下來的長發,這才覺到無比羞愧,忍著疼痛,搖頭道:“我沒事。表哥,實在對不住,我……”

裴右安已轉向那個定定看著嘉芙的華服男青年,道:“滄珠,她是我表妹,為出行方便,作了男子的打扮。方才若有得罪令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賠不是。”

安滄珠這才回過神兒來,急忙搖頭:“無妨,我知道我妹妹,必是她生事在先,還請表妹見諒。”

裴右安微微一笑:“好說。我已到了,滄珠不必再送,請止步。”

他朝安滄珠點了點頭,隨即領嘉芙入內,一進去,便道:“怎會和人廝打了起來?”

他的語氣不辨喜怒,嘉芙依舊羞愧,又怕他對自己印象惡劣,不敢看他的眼睛,囁嚅道:“她以為我是男的,一過來,就擋住我的路,用難聽的話辱罵,說我是表哥你的……還先動了手,抓破了我衣服……”

那兩個字,她實在是說不出口,跳了過去,臉漲的通紅。

裴右安似是明白了,皺了皺眉,洗了手,隨即取出一盒藥膏,命嘉芙轉身。

嘉芙知他要替自己擦藥,乖乖地轉過身,默默將散落下來的長發綰起,低頭露出後頸。

一片嬌嫩雪膚,上頭卻留了幾道深淺不一的指甲刮痕,中間最深的那道,已經滲出了幾顆血珠子,瞧著觸目驚心。

裴右安以潔布拭吸血痕,動作無比輕柔,隨即手指沾藥,輕輕替她抹在傷痕之處。

嘉芙感到絲絲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口氣。

“忍忍,等下就不痛了。”

他柔聲安慰。

“你氣力又不及人,蠢打只會吃虧。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若我不在,邊上也無人,高聲呼喊,或是跑往人多之處,記住了沒?”

他的語氣,聽起來竟有點語重心長、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嘉芙終於松了口氣,心裏又甜絲絲的,低聲道:“謝謝表哥。”

裴右安:“可還有其余傷處?”

嘉芙搖頭,扭臉望了他一眼,膽子忽然大了。

“表哥,土司的女兒,她是不是喜歡你?我看到她……將你攔住過……”

裴右安仿佛一怔,瞥了她一眼,收了藥,轉身離開。

嘉芙亦步亦趨跟了上去,死皮賴臉:“是不是啊,表哥?”

裴右安仿佛有點無奈,道:“小女孩不懂事而已。你也別胡說八道。”

“表哥,那你為什麽一直不娶妻?”

鬼使神差般的,這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竟就問了出來。

嘉芙知道,即便在前世,他最後於塞外素葉城中死去的時候,也依然是孤身一人。

而在那之前,蕭列做皇帝的數年間,裴右安可謂富貴登頂,位極人臣,他不娶妻,唯一理由,應該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目光微微一沉。

嘉芙問了出來的那一刻,其實就有點後悔了,但卻死撐著,並不躲閃他的目光,反而睜大眼睛看著他。

兩人對望片刻,裴右安似乎終於敗在了她明媚軟糯卻又不屈不撓的目光之下,擡手揉了揉眉心,笑了笑:“我先天體弱,雖調治過,但於血氣始終有虧,且從前又受過重傷,非壽考之人,何必娶妻,空誤了女子青春?”

他說完,撇下了她,徑直過去洗手。

嘉芙望著他的背影,一瞬間,胸口仿佛被什麽堵住了,極是難過,慢慢地,全身血液卻又沸騰了起來,沖口而出:“表哥,你要是不嫌棄我,我願意服侍你,照顧你,你一定能好起來的,長命百歲!”

裴右安微微俯身,在門外的一口蓄水缸畔洗手,身影一頓,隨即繼續,不疾不徐地洗完了手,直起身轉過來,微微一笑,用安慰的語氣道:“我知你心中諸多憂懼。我既承諾護你,便不會食言,如今這樣,待日後你嫁為人婦,倘夫家不足以庇護,我亦會看顧。若我不測,臨前也必會為你安排妥當。這樣你可放心?”

嘉芙一愣,隨即明白了。

他是以為她又在耍花樣地想賴上他了。

胸中似有什麽在激蕩,她面龐滾燙:“表哥,我……”

“就這樣了,往後再不要想這無謂之事,我不可能應你的。”

他的神色隨之轉為嚴肅,不再理會她,從她近旁走了過去。

嘉芙仿佛一只被戳破了的球,望著他的背影,頓時泄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