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一陣風過,吹的竹枝沙沙作響,掩了婆子的聲。

檀香不忿,待要現身,嘉芙搖了搖頭,示意從竹林裏的岔道走,卻聽那倆婆子的說話聲又傳了過來。

“你瞧瞧,這院子大白天都涼森森的,晚上恐怕鬼都要跑出來了。要不是今日前頭事多,要把人差斷了腿,我也不會攬下這活……”

“夫人也是不易,想必一直牽腸掛肚。我來幾年了,年年到了這日子,夫人必定叫人打掃,想是預備大爺回來給老夫人祝壽的,偏哪回見到了人?老趙,我聽說,大爺當年是被削了世子之位給趕出去的?”

那個老趙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聲隨風,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國公爺的熱孝還沒過呢……實在是難看了點……平日裏是半點也看不出來的……那個姨娘不肯活了,半夜就吊死在你靠著的樹枝子上,當時我跑來看,一臉的紫,舌頭都吐到脖子下,嚇的我幾夜都沒合眼……”

“我的娘哎,你不早說!怪不得涼颼颼的!”

另個婆子跳了起來,一躥三尺高,忙遠遠避開,才轉身朝樹拜了一拜,嘴裏念念有詞。

嘉芙知道這院落從前是長房長子裴右安的居所,這些年一直空置,平日也門扉緊閉。路過這裏,無意聽這倆婆子嚼舌,若單單只說她的閑話,她也懶得計較。自己祖母確實就有這打算,也怨不得被人在背後議論。

但跟著,這倆婆子卻又議論起了關於裴右安的是非。這令嘉芙不禁想起了那段往事。當時兵荒馬亂,自己孤身陷入囹吾,絕望恐懼之中,意外得到了一個原本並不抱希望的人的幫助。至今想起,那種猶如身處懸崖而得伸來一臂的感覺,至今印象依舊深刻。盡管最後自己又被送到了蕭胤棠的手裏。但那是後話,兩回事了。

那男子給她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不僅僅只是因為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了她,也是因為他的做派和風度,令她印象深刻。

後來,嘉芙人在深宮,也聽說了些關於他的事情。

皇家三兄弟的博弈裏,雲中王成為最後贏家,登基改元後,以裴右安在昭天事變裏立下的功勛和新帝對他的器重,富貴榮華,不在話下,他本完全可以位極人臣,但沒過多久,先是祖母裴老夫人離世了,喪後不久,恰逢突厥再次襲邊,他便自請離京,以節度使之職戍衛關外。

按說當時,突厥之亂雖來勢洶洶,但以他的身體狀況考慮,關外氣候並不適宜他久居,他也並非新帝面前唯一可用之人,本完全可以另派他人的,但最後,依然還是他離了京城繁華,遠赴邊城,終節度使一任,安邊撫民,深孚眾望,名動塞外,直到最後病死任上。

說實話,嘉芙有些不信,那樣一個男子,竟會在少年時做出如此遭人唾棄之事。現在聽到議論,頗感刺耳。

她原本已經轉身走了,忍不住又停住腳步。

“……聽說那會兒還惹怒了老夫人,被打了出去。雖說這樣吧,今日老夫人大壽,連八輩遠的親戚都來了,也不見他回。那麽些年,訊兒都沒來一個,可見還記恨著。本不該我們多嘴的。小時候做了那事,如今羞於回來見人,也是情有可原,但也可見孝心如何了……”

那老趙倚老賣老,在那裏絮絮叨叨之時,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閉口轉頭,看見嘉芙帶著個丫頭走了過來,一愣,急忙放下笤帚,上來賠笑道:“今日前頭熱鬧,小娘子怎會來這裏?”

嘉芙笑了笑,道:“趙媽媽,原本也是不該我多嘴的。只是既然路過了,便是見怪,我也是要說一句的。今日老夫人大壽,你們被差來收拾院子預備大爺回來住,不好好做事,都胡亂在說什麽來著?你們是打量著夫人忙,沒空理你們,偷懶不算,還嚼起了家主的舌?你們說的那些都是什麽?捕風捉影,以訛傳訛。我不信國公府裏沒個規矩,會放任你們這樣不敬家主!”

老趙和那婆子面色微微一變。

要是從前,自然不用忌憚這甄家女兒,不過二房的姨親戚罷了,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闔府上下都知,等老夫人大壽做完,立馬就輪到親事了。甭管背後怎麽議,這甄家小娘子很快就會嫁入裴家,再不濟也是正經的國公府世子夫人,聽她那話說的重,也不知方才到底被聽去了多少,不禁心虛,急忙低頭認起了錯:“是,是,小娘子說的是,方才是我們嘴賤!再也不敢了!”

既忍不住站了出來,也就不怕得罪人。何況,等退了親,往後再不會和這家人有牽連了。前世所有被壓抑住的天性,這輩子仿佛慢慢都出來了。

嘉芙看了眼那扇半開的門,見裏頭院落雖剛掃了一遍,卻不過劃拉幾下做做樣子而已,地上連落葉都沒清幹凈,更不用說灑水除塵了,索性又道:“今日老夫人六十大壽,大爺必定是要回來的,有嚼舌躲懶的閑工夫,怎不去把屋子裏外打掃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