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突兀

章含覺得這樣不妥。

既然晉陵長公主在城裏,天子大可宣她進宮,細細地和她說這件事,這樣急匆匆地派了他去問,像是懷疑她似的。

若是因此引起晉陵長公主的不滿就不好了。

可他也知道,夏侯有義這個天子當得是多麽的不容易。

見到了晉陵長公主大不了說話委婉些好了!

章含心疼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年天子,還是恭敬地應下了。

夏侯有義松了口氣。

章含立刻趕往鄭府。

兩天內兩次到訪,夏侯虞就是不經心也看出章含這是找她有事了。

她不是個為難別人的性子,單獨見了章含。

章含很是感慨。

外人都說當朝的天子懦弱無能,當朝的公主蠻橫跋扈,夏侯有義卻自幼聰慧過人,晉陵長公主的和風細雨,溫柔體貼,又有誰知道呢?

他的表情就不由地柔和下來,寒暄了幾句,就把蕭桓無旨北伐的事告訴了夏侯虞。

夏侯虞好不容易才壓住心底的驚愕,沒有在章含面前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前世,人人都告訴她蕭桓有不臣之心。

但當時蕭桓已是大司馬,當朝數一數二的權臣,不往前走,就會被人推下來落入懸崖。她總認為他是不得己。

如今看來,蕭桓早懷異志。

小時候她在武宗皇帝的聽政殿玩耍時,聽到盧淵對武宗皇帝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突然間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是什麽時候聽說的這句話?

夏侯虞已經不記得了。

但當時的感覺她還記得很清楚。

就像文宣皇後告訴她,除了夏侯有道,宮裏其他的孩子都沒有資格做她的弟妹,是外人一樣。

蕭桓,是不是早也和他的祖先一樣,對她們這些北邊而來,奪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江河的外人恨之入骨呢?

夏侯虞一時間有些坐立不安來。

她笑著對章含道:“多半是怕引起大將軍的猜疑。你也知道,都督因為彈劾盧淮被大將軍在私底下罵了好幾通了。”

這倒是真的!

估計盧淵是想把自己的態度傳到蕭桓的耳朵裏去,並沒有藏著掖著。

章含的神情松懈下來。

夏侯有義手中沒有實權,全靠謝丹陽和鄭芬、蕭桓等人撐著。若是謝丹陽等人放棄支持夏侯有義,他說不定真成了個連自己生死都沒有辦法掌握的傀儡皇帝了。

倆人又說了半天的閑話,章含這才滿心歡喜似的離開了鄭府。

可等到他上了犢車,想到朝廷這麽多年來發生的事,面色還是不由地變得凝重。

夏侯虞卻想著蕭桓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就連崔氏約她去永寧寺賞紅葉她都沒有什麽興致。

“去吧!去吧!”崔氏笑盈盈地慫恿著她,“秋高氣爽的,出去走走,你的心情也會好一點的。”說完,她無意地道,“我娘家的幾個嫂嫂和侄女也會一同前去。正好可以陪著你說說話。”

夏侯虞端著茶盅的手一僵。

現在最想見她的恐怕是崔七娘子的母親或者是崔七娘子本人吧!

意識到這一點,她就更覺得無趣了。

她道:“過兩天尚書台的人會來商量我先帝上山之事,我沒心情出去玩。既然舅母約了娘家的人,我就先回去好了。等哪天得了閑,再來拜訪您。”

崔氏不免懊惱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好再留在夏侯虞,用過晚膳,就送她出了門。

夏侯虞的莊園離建康城不算遠。出了城最多一個時辰的路程就到了。

秋天晚上,起了霧。

白茫茫的一片。

夏侯虞靠在車壁上,透過輕綃望著車外昏黃的燈籠,一時間不知道哪裏才是自己的根,哪裏才是自己的落腳處。

她茫然地問隨車的阿良:“還有多長時間才到莊園?”

阿良忙探出頭去問了一聲隨行的部曲,回稟道:“長公主,還有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路只走了一半。

夏侯虞懶懶地頜首。

遠處隱約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

原本夏侯虞要晚上趕回莊園尹平就覺得不妥,現在聽到這樣的聲音,犢車立刻停了下來,原本護著夏侯虞的部曲此時全都團團把她圍住,尹平的刀更是已經出了鞘,警惕地吩咐其中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部曲:“你帶著幾人去看看。若是情況不對,不要和對方多做糾纏,立刻吹了鳥哨告訴我們。”

那部曲點頭,帶了幾個和他身材差不多的高大漢子消失在濃霧間。

夏侯虞非常後悔。

她就不應該任性,在鄭府留一宿又如何,她若是心裏不高興,還可以到長公主府去住,何苦這個時候趕路。

最怕是她身邊的人因為她這個任性的決定而丟了性命。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骨,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受了她的影響,犢車內外都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