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番外二 婚禮夜話(二)

男人的鷹鉤鼻把一對內眼角撐得很開, 亮出詭異的異瞳, 他眉眼距離很近,薄嘴唇, 即便是燈光曖昧處, 也能看出分明的骨骼, 上面只附著一層薄薄的皮肉,是那種帶著點狠辣陰沉意味的英俊。

旁邊給他捶腿的女人很有眼色地遞上了一杯水, 他就把煙頭丟在水杯裏, 聽見火星湮滅時發出“沙沙”的輕響。

一個聲音突兀地打破靜謐:“我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獨眼鷹?”

原來墻角還有個一身灰袍的人, 站在暗處, 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乍一看,像個影子。

獨眼鷹朝女人招招手,從自己食指上褪下一枚戒指,那戒指上鑲嵌著一塊尺寸可觀的寶石,深藍近黑,燈光下閃著深沉如星空的光:“星砂石的,小費,拿去改一改尺寸,戴著玩吧。”

“星砂石”是一種來自第三星系的稀有礦產,自從聯盟政府壟斷開采權後,市價一路放飛,現在是一克拉五萬九千第八星際幣,女人臉上浮起誠懇的驚喜,立刻探身給了他一個深吻:“一個真心實意的吻,免費贈送,老板,謝謝您的小費。”

說完,她很輕盈地退出了房間,帶上門,把空間留給了獨眼鷹和他的客人。

這裏是凱萊星上著名的“懸浮夜總會”,圍著首都星一圈一圈地轉,從窗口往下望去,要是沒有雲層遮蔽,能看見凱萊星全貌——大片的海洋包裹著陸地,陸地上有萬家燈火,身邊鶯歌燕語、紙醉金迷,讓人恍惚間有種不是人間的錯覺。

獨眼鷹曾經是這銷金窟裏的常客,不料十年前正在尋歡作樂時,被姓林的王八蛋突然闖進來攪局,從此有了心理陰影,幹脆把懸浮夜總會買了下來,自己當了老板。老板有被迫害妄想症,每次駕到,周圍都得圍著三四架機甲做保安,把好好的夜總會弄得像個太空碉堡,生意也大不如前。

好在軍火販子雄踞凱萊,胸無大志,也不差錢。

女人一出去,灰袍就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這次沃托和白銀要塞翻臉,看來是動了真格的,不管最後是沃托把林靜恒拿下,還是林靜恒舉兵造反,肯定都要亂起來了。別人不知道,咱們這些經常往黑市上跑的人心裏能沒數嗎?域外可還有人盯著聯盟這口肥肉呢!咱們與其隨波逐流,等著在亂世裏當夾心柿餅,不如自己幹點什麽。”

“幹什麽?”獨眼鷹哼哼唧唧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把後背拉長了一尺,眼睛半睜不睜的,像個飽食終日的大貓,他磨磨蹭蹭地爬起來,端起醒酒器聞了聞,倒了半杯問客人,“凱萊星自釀的,來點嘗嘗不?”

“你有武裝,我有人。”灰袍說,“咱們可以把當年自由聯盟軍裏的老兄弟們湊在一起……”

“打麻將還是踢足球?”獨眼鷹見他不接酒杯,就自己喝了,“聚眾淫亂我可不去啊,兒子都一把年紀了,丟不起這張老臉。”

“獨眼鷹,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灰袍無奈,他這話沒說完,個人終端裏閃過一個推送,灰袍掃了一眼,剛開始沒在意,正打算關掉後繼續跟獨眼鷹推銷他的軍閥計劃,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把視線紮進了個人終端,難以置信地罵了句娘。

獨眼鷹含著一口酒在嘴裏來回漱,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白銀要塞林靜恒回沃托途中遇刺,”灰袍人擡起頭,“……確認身亡!”

獨眼鷹結結實實地愣在原地,好一會,他“咕嘟”一聲,咽下了那口酒。

烈酒如刀,順著他的肺腑一路往上滾,火燒火燎地燙著嗓子。

獨眼鷹回到凱萊星地面上的時候,中央區已經是後半夜了,他沒驚動家人,自己偷偷摸進了陸必行的“實驗室”。

陸必行實驗室自覺挺秘密,其實獨眼鷹只是不愛去。整個凱萊星都是他的地盤,地上長的草都是他的眼線,陸必行那小子在偷偷改裝自己代步工具、準備離家出走這事,獨眼鷹早就知道,一直憋著沒說——打算在凱萊星大氣層外把這小子截下來,給他個功敗垂成的驚喜,讓他知道凱萊星上誰是爸爸。

空無一人的實驗室裏,獨眼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點了根煙。

不到一個小時,那個人確認遇刺的消息已經在網上傳得鋪天蓋地,一時間什麽聲音都有,又是沃托反面發緊急聲明,又是白銀十衛嘩變,人們惶惶地七嘴八舌,看來是假不了了。

獨眼鷹靜坐了一會,起身走到實驗室最裏面的儲物間,打開以後差點被裏面堆滿的雜物砸了腳——他們家少爺就這點最像少爺,從來不知道收納整理,什麽東西都亂塞,獨眼鷹“嘖”了一聲,叼著煙,慢騰騰地彎下腰,把雜物草草歸攏了一下,然後在雜物最底層,找到了一本舊圖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