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抱歉,你說得太多了,也該給其他人留點機會。”陸必行話音落下,一道熒光突然在禮堂裏到處亂竄起來,他打了個造型感十足的指響,熒光應聲而停,落在了邊角處一個座位底下,變成了小箭頭,指著座位上的人。

眾人齊刷刷地回頭,陸必行一點頭,“這位同學,你可以試著說句話。”

被熒光指著的女生小聲來了句“我操”,擴音器立刻盡忠職守地廣而告之,禮堂裏一陣哄笑。

“笑屁,”被點到的女生粗魯地罵了一句,她也不扭捏,讓說就說,大聲問,“校長,你們書呆子怎麽也滿口錢錢錢的,說話一點也不純潔。”

“很簡單,因為貧窮比愚蠢致死率高。”剛賣完身的陸校長誠懇地回答,“下一個。”

下一個問題十分尖銳,被隨機點到的人張嘴就問:“你們這學校的後台真是黑洞?怎麽我去年在這待了一年,從來沒見過四哥?”

滿嘴飛機甲的陸校長難得卡了一下殼,隨後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忽悠:“這就要靠……”

他這話沒說完,禮堂後門突然開了,一夥人十分囂張地順著VIP通道走了進來,氣場像是來踢館的。

為首一個人身上披了件質地很硬的長大衣,厚且硬的外衣營造不出“衣袍翻滾”的特效,他那件大衣又長及腳踝,很容易穿得像個沒腰沒腿的捅,可也許是男人個子高,也許是他走路時肩背自然繃直的弧度和力度,穿了這麽一身,看起來竟然絲毫不違和,好像他天生穿慣了這種盔甲似的外衣。

他叼著根煙,走路時頭也不擡,旁若無人似的,身後一水的男男女女全都自覺地落後他幾步。

竊竊私語聲四起,有人認出了幾個“跟班”的身份。

“那不是佩妮姐吧?”

“佩妮?誰?”

“你鄉下來的吧……是她,我操,她看我了!”

“前邊那人誰啊?”

“不會是……”

“噓——”

“噓”聲潮水似的自發蕩開,方才沸反盈天的禮堂被那潮水刷過一次,死寂下來。

VIP通道自帶燈光,禮堂頂部落下的一簇光不緊不慢地追上來人,穿長大衣的男人一擡頭,深灰色的眼睛遠遠地和陸必行對視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徑自落了座。

林那一眼掃過來,陸必行無端覺得三寸的巧舌有點發僵,好不容易才補上了自己後半句話:“……緣分了。”

追著人的燈光煙花似的倏地散開,四哥的身影消失在暗處,在陡然寂靜下來的禮堂裏,陸必行樂極生悲,一時忘了詞。

但是萬眾矚目,他也不能尷尬地沉默,陸必行趁人不注意,按了一下自己的袖扣,眼睛上立刻出現了一層別人看不見的膜,上面有一篇手下老師給他準備的備用演講稿:“星海學院不見得能讓諸位獲得什麽學術成就,而你們中的許多人,也可能因為學藝不精,或者運氣不好,沒法靠學校裏學來的東西變現。如果沒有金錢和榮耀,學校還能給你們什麽呢?”

“在這個時代,我們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三百歲,有兩百年的青春,長得接近不朽,而歷史數據表明,每十年,甚至五年,我們的生活就會迎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革。在這個時代,個人的才智與努力有時顯得微乎其微,你得意或者失意,都取決於時代的大潮把你沖到哪裏,在你漫長的一生裏,可能會經歷無數次飛黃騰達和一無所有……”

四哥夾著煙四處尋摸地方彈灰,湛盧剛要伸手去接,佩妮已經早有準備,遞過來一個煙灰缸。

佩妮不知道湛盧不是活人,一直對他很有意見。因為湛盧也是人高馬大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天天黏在四哥身邊當“小白臉”就算了,還動輒幹出伸手接灰這種跪舔不要臉的事,看著都傷眼。

四哥沒掃她面子,沖她點頭道謝。

“陸少爺這演講稿是從哪東拼西湊來的?”佩妮漫不經心地起了個話頭。

四哥彬彬有禮地做出傾聽的姿勢:“唔?”

“每五年就發生一次變革?打我出生開始,這鬼地方就是這幅半死不活的鬼樣子。還有平均壽命三百歲——也是除了第八星系以外的人平均的吧?我年年被人叫去送終,跟我一起長大的那些垃圾現在死了一多半了,托四哥的福,我差不多已經老過人均壽命了。”

“你不老。”四哥眼皮也不擡地說,片刻後,可能感覺自己回答得過於敷衍冷淡,他又補了一句,“要是在首都星,你這樣的小姑娘據說還都沒嫁人呢。”

佩妮“噗嗤”一聲笑了,悄然從眼角探出一雙鉤子:“我雖然不是小姑娘,也還沒嫁人,四哥那還有能容得下一個女人的地方嗎?”

四哥目光一動,沒說有,也沒說沒有,他低頭吸了口長煙,把剩下的半根煙吸得快要形銷骨立,占住了自己的嘴,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