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事與願違

這一天很快過去。

又是平靜的一天,又是僵持的一天。這一天與前五天,沒有什麽不同。

直到入夜。

這一夜也沒什麽不同。

東懷軍大營內很靜,除了巡夜士卒,其他人早已休息。不休息還能做什麽?反正又不打仗。

連日來的僵持,讓他們很不解。

為什麽不打?!

那個以死明志的朱晉說,公主死在對方手上,這個理由難道不夠?王爺為何不開戰!

鐘將軍說,王爺悲傷過度,需要休息一下。

這他們完全理解。

王爺向來最疼公主,痛失愛女,任誰都會悲傷,需要平復一下。

可是,這也平復太久了!

王爺不是普通人,而是東懷王!殺伐決斷、雄才大略的東懷王!不論他有多悲傷,都不會沉湎悲傷。

作為東懷軍,他們了解王爺,也相信王爺。但如今這種情況,實在讓人意外。

王爺怎麽了?

若說悲傷一兩天,不許有人打擾,那還可以理解。但已六天了!何況,他們不是在家,是在戰場,正與敵人對峙!

這實在太不像王爺的作風。

難道出了什麽事?每個東懷軍的心裏,開始犯起嘀咕。

東懷軍一向訓練有素。

他們服從命令,絕無異議。但是,他們不會異議、不會違抗,不代表不會懷疑、不會不安。

不安在每個人心中發酵。

他們別無他法,只好聽之任之。所幸鐘將軍在,他們還有主心骨,不致於亂了軍心。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此刻最不安的人,正是鐘將軍。

鐘合光快急死了。

已經六天了!王爺還未歸!

還要再等幾天?還要再熬幾天?他從來沒想過,等待是一件這麽要命的事兒。

這六天五夜,他很少休息。想到如今處境,根本睡不著!

今夜也一樣。

鐘合光又沒睡,又在枯坐。

蠟燭早已熄滅,他就坐在暗中,兩眼盯著帳門。如果下一刻,帳門一開,王爺走進來就好了。

他盯著盯著,忽然站起。

再這樣下去會崩潰,等不到王爺回來,他就先急死了。他要出去透透氣!

夜已深。

夜風在帳外吹拂,有夏夜獨特的氣息。

鐘合光走出大營,站在夜風中,望向對面。

對面很黑。

今夜的月光不好,四下一片昏暗。偶有幾聲蟲鳴,在夜風中斷續,顯得周圍越發靜,又黑又靜。

這倒是個偷襲的好夜。

他這樣想著,忽又記起王爺的話。

王爺說,已與端陽達成協議,雙方都不動手,僵持到王爺回來。

真的麽?

他並不怎麽相信。

對一個危害阿喬的敵人,他可不會信任。

那個端陽很險惡,也許在騙王爺。說不定,她在等他們松懈。前五天沒動靜,也許正為麻痹他們。

想到這裏,他立生警惕。

周圍還是那麽黑,還是那麽靜,但他已不那麽放松了。

夜風吹動長草,隱約有簌簌聲,他站在那裏,警惕地四望,警惕地傾聽。

他聽著聽著,皺起了眉。

似乎真有點不對勁,在風吹草動之外,似乎真有別的什麽。

是自己多心麽?

他又站了一會兒,忽然趴在地上,耳朵貼住地面,細細分辨。然後,他很快跳起來。

夜更黑。

營門外已無人,鐘合光已不在。

風吹雲動,月光暗昧不明。距大營不遠處,一批人馬正在夜行。行在最前面的,是楚卿和童虎。

他們果然來夜襲。

這一次夜襲,出動人馬很多。因為,佚王殿下命令,既然來偷襲,就必須成功。

東懷軍是支強軍,縱使遇到危機,也未必會亂陣腳。如果,出動的人馬過少,未必一定能成功。

宇文初這麽認為。

楚卿也這麽認為,可她並不認為,統帥應該一起來。

她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

宇文初正坐在馬上,昏黑之中,看不清神色。

經過討價還價,他終於答應發兵,但是,他必須也一起來,這是他的條件。這個人總有條件。

對此,她反對也沒用。

楚卿十分無奈。

他反對她來,因為她內力損耗。她反對他來,因為他中了毒。兩個人似乎都忘了,其實他們狀況相若。

這樣的兩個人,有什麽理由反對對方去,卻堅持自己去?而且,他們誰也不妥協。

她心中嘆氣。

事情會發展至此,是她始料未及。

當她決定夜襲之時,心中的毫不猶豫,連自己都吃驚。什麽讓她放棄了初衷,這麽毅然決然?

是什麽?

她不願多想,也不敢多想。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正站在懸崖邊,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跌下去。

她不能跌下去。

可在耳中心中,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引誘她向前,又似乎……她很想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