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投人所好

花廳立時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秋思圖》吸引。

鄭長欽注視著畫,目光像粘上了,一刻也不舍離開。許炎更看直眼,連嘴都張大。

這就是畫聖的心血?果然名不虛傳!

兩人癡癡看畫。

在兩人對面,另外三人互望一眼。投其所好很成功,接下來要更進一步。

“鄭學士,此畫可是真品麽?”方雲嵐問。

鄭長欽已看癡,竟然沒聽見。

“鄭學士?”

“啊!是真品!真品!”鄭長欽回神,歉然道,“我一時入迷,失禮了。”

方雲嵐笑了:“鄭學士客氣。名畫也須知音賞,鄭學士入迷,正是知音情態。”

他一邊說著,看向楚卿:“絕世名畫,知音難尋。陳公子以為然否?”

“當然。”楚卿點頭,笑道,“俗話說,人生難得一知己。佳作如佳人,想必亦有此心。君子成人之美,鄭學士既是知音,此畫當贈予學士。”

鄭長欽大驚。

他當時也在隱市,也曾競價。對於這畫的價值,他知根知底。

那不是小數,是二萬兩!拿二萬兩送他?!這人有何目的?

於是他也笑了。

“這可使不得。陳公子也說,佳作如佳人。如今佳人有主,我豈可唐突佳人?”他笑著說。

這個姓陳的,以為他不懂麽?

真太小看了他!

他是什麽人?他是丞相公子,今上近臣!有關台面下的交易,他什麽沒見過?對於這種事,他會不明白?

這些人的錢不白花,必須有所回應。

投出越多,回應越大,乃必然之數。如今這人投出巨大,想要什麽回應?

不管要什麽,一定小不了。

他可不會入套。

鄭長欽這一推辭,許炎有點著急。

“鄭學士,陳公子一片至誠,怎好就此拒絕?”許炎一邊說,一邊看楚卿,“陳公子,學士擔心唐突,想必是多慮了?”

有時一些小人,用處十分微妙。

正如此刻的許炎。

他深諳台面下的事,明白鄭長欽的顧慮。於是,他才開口斡旋。鄭長欽不好問的,由他出面來問。

他要居中促成。

這事兒一旦成了,鄭長欽得利,對方也得利。雙方都已得利,還能虧了他這個中間人?

所以對這種事兒,他一向很盡心。

楚卿看了看他,點頭:“鄭學士確實多慮,這並沒甚唐突。人有不同,知音各異。對學士而言,《秋思圖》是知音。但對我而言,卻另有知音。”

“陳公子的知音為何?”許炎問。

“正是學士的墨寶。”

啊?

鄭長欽一愣。許炎也愣了。

“用學士的知音,求換我的知音。君子成人之美,學士可願成全?”楚卿微笑問。

對面兩人越愣。

真的假的?!用馬誼的《秋思圖》,求取鄭長欽的字?

簡直開玩笑!

馬誼是什麽人?四百年前畫聖!《秋思圖》乃其畢生心血,這幅神作的高度,怕已空前絕後!

鄭長欽是什麽人?不過當今一翰林。

他的字雖然不錯,但稱不上冠絕。別說前代名家,就是當朝文人,寫字比他好的,也一抓一大把。

這麽賠本的交換,傻子也不會幹!

這個姓陳的,在耍他們吧?

兩個人正亂想,姓陳的又說了:“不過,學士的墨寶珍貴,必不能寫在紙上。”

不寫在紙上?

“那寫在何處?”許炎又問。

“匾額上。”

姓陳的一笑,慢悠悠說:“我不久前入都城,欲開張個買賣。不料,都城太過復雜,規矩實在太多。我籌備至今,仍未能開張。雖已萬事俱備,無奈長欠東風。於是,不得已冒昧登門。求取學士墨寶,無異求借東風。”

原來為了這個!

兩個人恍悟。這才像一句正話。

都城一向人多、官多、規矩多,似姓陳的這種狀況,哪個買賣人不愁?

只好遍地求告。可惜求通了一節,又出來一節,猶如沒個頭。

偏生此人通透,一下求到正點上!

鄭長欽是什麽人?

丞相膝下獨子!今上面前紅人!得了他親筆題匾,匾額的分量劇增!有了這塊寶貝,哪個敢不買賬?

姓陳的要東風?

這無疑是一陣暴風!正可一吹到底,什麽麻煩全吹走。

許炎笑了。

如果只為這件事,那倒十分簡單。鄭學士的顧慮,想必已去大半。

於是,許炎立刻說:“鄭學士,陳公子真心實意,怎好不予成全?”

鄭長欽沉吟了。

姓陳的想狐假虎威?這是沒什麽問題。但問題是,真的只此一事,再無其他了?

他還有點不放心。

許炎看看他。

看來學士不放心,還得加把力才行。

“陳公子不惜《秋思圖》,所求只此一物?”許炎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