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各為己

衛國是好天氣,梁國也是。

梁國都,公主府。

宇文淵獨立庭院,正舉頭望天。天很藍,很澄澈,一絲兒雲也沒有。

他默默看著梁國的天,心中在想衛國的天。

衛國的天已變了。

曾為天之驕子的他,如今卻淪落異國,寄人籬下。雖然,主人待他很好,但不管多好,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成王敗寇。

他敗了,才像流寇一樣,逃竄入梁國。

宇文淵眼角抽搐。

為了東山再起,他不惜投奔梁主,屈身公主府,只盼能說動梁國,發兵助他征衛。

他甚至許諾,一旦奪回大權,他願割衛地三百裏,以作酬謝。

可是,至今無果。

梁主表示,會慎重考慮。但考慮了這麽久,為何還沒結果?

他忍不住懷疑,梁主是在敷衍他。

佚王的陷害,讓梁國師出有名;自己的割地,讓梁國師出有利。這兩點加起來,理由已足夠了,可梁主仍遲遲不決,讓他實在不明白,梁主到底想什麽。

莫非……那位年輕的梁主,並不像外表一般英武,其實膽小懦弱?

想到這,他更頹喪了。

將自己的命運,依附於一個陌生人,這種感覺無奈又悲哀。

“子溟,你在想什麽?”

忽然,身後有人叫他,叫他的字,語氣很親切。

即使在衛國,也沒人這樣叫他,偏偏來到梁國,有個人堅持這樣叫。

理由竟然是,他既住在這裏,就別生疏,稱呼親近些好。

親近?

不過換一個叫法,就親近了?

只有那個傻瓜公主,才會這麽想!

他心中冷嘲,臉上卻很溫柔,回頭微笑:“阿康,你回來了。”

陽光下,元康神采飛揚。紅衣映著朝氣的臉,臉上的笑容,比天空還澄澈。

她剛剛去打獵,才獵了一只山雉,就迫不及待地趕回。因為,她的貴客還在家,她要回來陪他,沒心情玩了。

“子溟,你好像不開心,在想什麽?”她很關切,又問一遍。

宇文淵黯然,垂眸道:“現在的我,還能想什麽。”

元康不由吐舌,暗罵自己笨蛋。

子溟不開心,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復國了!她這個呆子!笨嘴笨舌的,又戳人家痛處!

她撓撓頭,很自責。

月前,子溟來梁國找她,讓她感動極了。

一個走投無路的人,來投奔自己,這說明什麽?說明他信任自己!他不信天下人,只信任她!

這是多大的托付,多重的情義!

她心潮澎湃,拍胸口保證,一定助他復國!於是,她引他去見大哥——梁主陛下。

可直到現在,大哥也沒動靜。

別說復國了,連發兵都還沒影兒。她愧疚死了,真想自己打臉。子溟這麽信任她,她卻讓人失望。

她越想越愧,忽然說:“不行!我要去找大哥,讓他給個說法!”

“阿康,你別去。”宇文淵一把拉住。

唉!又來了!

這位公主除了沖動,還會什麽?一根筋,沒腦子,簡直像個呆瓜,梁主兄弟竟還這麽寵她。

“可這麽久了,大哥都不發兵。”元康很不滿。

“兵乃兇器,草率不得。”宇文淵看著她,安撫道,“一旦輕起刀兵,百姓就會受苦,你也不想吧?”

“我……”

她低下頭,仍不甘心:“可是……大哥答應考慮。”

“所以,要給你大哥時間。”宇文淵輕嘆,微笑說,“也許,此刻他正在考慮,你就別去打擾了。”

元康想了想,終於點頭。

此刻,梁主的確在考慮。

禦書房內,兩個人對面而坐——梁主元烈,信王元極。在他們中間,擺著一張圖,梁國的輿圖。

“看來,洛王所言屬實。”元烈注目輿圖,緩緩道。

元極點頭:“梁衛邊境上,衛軍二十萬人增防,孔義方親自坐鎮。可見他們心虛,不敢不防我們。”

兄弟對望一眼,各自了然。

衛國內亂,洛王失勢,才會借力梁國,圖謀反攻。而梁衛之間,有陷害一事在先,發兵攻衛,也是理所當然。

洛王算得不錯,可惜,他忘記了一點。

如今天下紛爭,哪個不為自家利益?洛王為自己,所以,忘了梁國也為自己。

佚王的陷害,讓梁國師出有名;洛王的割地,讓梁國師出有利。可在名利之間,洛王忽略了成本。

衛國並不弱小,甚至還很強大,絕不輸於梁國。

為了一個洛王,三百裏割地,就去與衛國硬碰,勝負難以定論。即使勝了,付出必也巨大,絕非三百裏地可換。

這樣的結果,不符合梁國利益。

所以,元烈遲遲未決。可這的確是個機會,若輕易放過,似乎又不甘心。

年輕的梁主皺眉,心中不停盤算。

“兄長,我有個辦法,可坐收漁利。”元極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