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螳螂捕蟬

洛王府花廳內,陸韶也在踱步。

錢總管去了一會兒,仍不見回來。難道洛王的去向,府中沒人知道?

不!一定有個人知道。

他正在想,就看見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人。

灰白的須發,身材也不高大,但是一雙老眼很有神。在那副蒼老的外表下,似乎鋒芒內斂。

“小老兒姓陳,是前任總管。”老人走過來,對他施禮,“殿下一早外出,不知何往。先生如有要事,可與小老兒說。”

陸韶看著他,沒說話。

“先生放心,小老兒嘴很嚴。舉凡殿下的事,我都可代傳。”老人眯一雙老眼,微笑,“先生實在不信,只好等殿下回來。”

“那時怕已晚了。”陸韶忽然長嘆,緩緩道,“陳老若知殿下的去向,請務必叫他返回,越快越好。”

“為什麽?”

陸韶沒回答,從袖內取出一張紙,遞過去。

“今日絕早,殿下曾來找我,我恰巧不在。殿下留了一個字,便離開了。”他看著那張紙,上面有個‘定’字。

老人也在看那個字,問:“此字如何?”

“此字不吉。”

“怎麽說?”

“定,安也。此字從‘宀’從‘正’,‘宀’為屋宇,只有‘正’在‘宀’下,才得安定。殿下此字,寫得草率,‘正’字直欲出‘宀’,大有不吉之勢。”陸韶輕搖頭,惋惜道,“我早上返回,一見此字立刻趕來。不料還是晚了,殿下竟已離開。”

老人聽了,不由盯住他,問:“‘正’字出‘宀’,會如何不吉?”

“殿下去做什麽?”

“找人。”

“這更糟糕。‘正’字出‘宀’而從‘人’,就成了‘佂’字。佂,驚慌也。怕會六神無主,慌亂失措。出‘宀’只是不吉之勢,從‘人’則成大兇之兆。”

幾句話,秋殘陽大震。

莫非,殿下當真去不得?

之前他雖覺不安,卻還不十分擔心。畢竟,殿下帶的人手是精銳,應付一切綽綽有余。

可如今,他不確定了。

萬一這是個陷阱呢?

佚王心機深沉,這麽多年都沒失誤,這破天荒的一次,失誤竟這麽大?

雖說證據昭昭,但那如是精心布置的呢?殿下豈非自投羅網!

他越想越不安。

陸韶的幾句話,就像一個撥子,正撥上他心頭最細的那根弦。

“多謝先生登門提點。”他收起那張紙,又施一禮,“小老兒有些俗務,先行告退。先生請暫歇,下人們隨時伺候。”

他說完便走。

殿下去了這麽久,想必已快到了。為防意外,這次他要親自出馬,趕往那裏看看。

洛王府後門。

一騎飛馳而出,秋殘陽勁裝鬥笠,策馬直奔南郊。

清晨。

都城內的街上,人已開始多了。

他避開繁華的大街,在僻靜小路上疾馳,很快出了城門。

城外人煙稀少。

他繞過官道不走,直奔入一大片密林。多年的暗衛習慣,讓他優先選擇隱蔽的捷徑。

密林幽深。

枝葉交錯繁復,密匝匝遮住晨光。乍一進入,感覺忽然暗下來,與外頭似兩個天地。

林外雖已天光曉,林內仍舊夜未央。

秋殘陽加緊催馬。

馬蹄得得急促,震碎了寧謐的空氣。本來這個時候,這裏也不會有人。

可忽然,他皺了下眉。

他聽見琴聲。

琴聲飄渺,像從遠處被風送來,亦真亦幻,說不出的動聽。這種時辰,這種地方,什麽人在撫琴?

他立刻警戒。

任何的不尋常,都可能是危機。他放緩了馬,全身神經已繃緊,細細辨別聲音的方位。

可他居然辨不出來!

琴聲悠悠,似乎化入空氣,與空氣成了一體,完全沒有方位。

風輕送,琴聲就從輕風中來;枝葉動,琴聲就從枝葉間來;草簌簌,琴聲就從草叢裏來;似乎連他每一次呼吸,琴聲也從他的呼吸中來。

琴聲已成空氣,無所不在,他整個人都在琴聲中。

秋殘陽大凜。

真氣在體內凝聚,他飛身下馬,站立地上不動,雙掌半開半闔,已成禦敵的姿態。

仿佛感到了他的對抗,琴聲陡變,忽然化作千軍萬馬,殺氣洶湧,一浪高過一浪,向他席卷而來。

兩下登時碰撞。

他的衣衫瞬間鼓脹,像個膨起的氣球,真氣流轉在身周,抵擋一波波壓來的琴聲。

兩股氣流不斷摩擦,不斷沖擊。

在他方圓十步內,長草樹葉都被絞碎,亂紛紛漫天飛舞。

嗤!

外衫劃出了口子,一道,兩道……

他眯起眼,猛地催動更多真氣。

可這時琴聲忽止。

對抗的力量突然消失,頓時讓他無從著力,真氣不由一泄。好似全力擊出一拳,卻擊在空裏,反而閃了個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