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平風波

衛都南郊有一座廟,叫太平寺。

寺裏香火慘淡,沒什麽香油錢,空占一大塊地皮。住持是個中年人,每每為了弄錢,急得兩眼發綠。

直到去年,住持發了狠,將寺院租給個客商。

客商叫劉大同。

這人很有錢,不知做的什麽買賣。自從他租下後院,住持的眼就再沒綠過了。每月的租金,又多又及時。

住持侍奉他,勝過侍奉佛祖。

劉大同不喜與人攀談,隨從幾個護衛,不許任何人進後院。只有前來送貨提貨的,才放進去。

這麽不近人,也能做買賣?

住持一直很納悶。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佛門中人靈台清凈,只要有錢在手,好奇心算什麽東西!

這幾天,進出後院的人變多。

住持心中明白,又一撥兒買賣開始忙了。距南郊幾十裏外,此時在都城中,也有人開始忙了。

洛王府。

書房門緊閉,連窗戶都沒開。

“你沒看錯?”宇文淵不由站起,盯著對面的人,神色很凝重。

“回殿下,絕對沒錯。”

宇文淵眯起了眼。

情報是真的!這真太好了!他幾乎按捺不住激動,離開了椅子,在房內來回踱步。

“殿下……”

他一擺手,打斷屬下的話。

他現在要安靜,要冷靜,要好好想想該如何行動。這樣一個大機會,絕不容半點差錯。

他來回走,越走越快。

忽然,他停下來:“召集人手!不要多,只要最精幹的。盯緊太平寺,一定拿到證據!切忌打草驚蛇!”

“是!”

屬下走了。

宇文淵迅速來到後院,敲開秋殘陽的門。

“秋老先生,機會來了!”他兩眼發光,甚至無法安坐,一口氣說出剛得到的消息。

頓時,秋殘陽的老眼也發了光,但他仍很自控,沒太過激動。

“殿下,此事非同一般,消息確實麽?”秋殘陽問。

“千真萬確,我的人已親眼證實。在太平寺中進出的,是郢國人。”宇文淵點頭,接著又說,“茲事體大,我已派人再去,務必拿到切實證據!”

“很好,很好……”秋殘陽笑了,輕撚胡須,“佚王野心太大,竟暗中與郢國往來。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他自作孽,怪不了誰。”

宇文淵很興奮。

他剛一坐下,又站起來,已經坐不住。

此刻的心情太奇妙。

仿佛自己是一只獵豹,苦苦伺機許久後,終於看見獵物的身影,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殿下,越到緊要關頭,越要沉得住氣。”秋殘陽看著他,緩緩道,“對決的最後一刻,往往是勝負的關鍵。”

“我明白。”

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點頭說:“秋老放心,這絕命一擊,我不會穩不住的。”

夜深沉。

太平寺外,有一輛大馬車。

馬車裝得滿滿,大箱小箱都封著,一個車夫正拿了繩,將箱子綁在一起。

旁邊兩個客商打扮的人,一直在監督,一直很警戒。

三天了。

這是第六批貨。

雖然,這條線很穩妥,從沒出過紕漏,但他們絲毫不敢大意。這兒離衛都太近,身為潛入衛國的郢國人,實在沒有安全感。

“出發。”

最後一個繩結剛打好,他們就下令。夜長夢多,越快運走越好。

馬車離開了。

在剛才停過的地方,六個黑影忽然出現,他們望一眼遠去的馬車,互相打個手勢,暗暗跟上。

太平寺內。

劉大同坐在房裏,低頭算賬。

這是一本普通的賬,除了他和主子,誰也看不出特別。這一次買賣很成功,比上次又多賺一成。

他合上賬本,滿意微笑。

主子為人一向謹慎,數次買賣無一紕漏。

自從去年落腳於此,就更加安全。偏僻的寺廟,厲害的護衛,簡直高枕無憂。

至少他這樣認為。

“陳七,給我打桶水來!”他叫道。

沒人回應。

他不由皺起眉。

陳七應該就在門外,應該馬上回答。他的幾個護衛,輪流在門外值夜,今晚是陳七當值。

莫非方便去了,沒聽見?

他站起身,推開了門。

門外很靜,後院沒有燈火,夜黑得瘆人。

他站在院中,又叫一聲:“陳七!”

這一次聲音很大,就算是在方便,也能聽見了。可是,依舊沒人回應。

他心上一緊,接連又叫幾個名字:“趙飛!王慶!孫九!”

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院子黑沉死寂。

他不自覺地後退,一直退入房內,砰地一聲關上門。出事了!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去拿賬本。

可一回頭,他驚住了。

房裏有個人!

那人黑色大氅,黑紗鬥笠,渾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只手,白得晶瑩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