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陷羅網(第2/2頁)

左卿辭立刻知道不好,一側身避過了頸項,身體和臂膀被纏了個正著,這條花蟒足有碗口粗細,縛在身上猶如沉重的沙袋,拖得他站不住半跪下來。花蟒毒性不強,但力氣極巨,蟒身漸漸收緊,勒得左卿辭骨骼欲折,胸口窒痛萬分,眼睜睜看著一只猙獰的蟒口在額前張開,猶如赤紅的深淵。

突而一縷銀光閃過,偌大的蟒首齊頸而斷,憑空掉落下來。

原來蘇雲落時刻留意著他,一有異狀立時換招逼退金蛇,抓住間隙斬了蟒首。怎奈花蟒雖然少了蛇頭,卻是死而不僵,非但沒有松開,無頭蟒身反而將左卿辭纏得更緊,長長的蛇尾拍得地上塵灰四起,盲目地亂翻,竟然裹著他向斷崖滾去。

蘇雲落大驚,顧不得金蛇飛掠而來,在空中以銀鏈切斷了蟒身,卻無法止住落勢,齊齊墜下了斷崖。刹那間,她一手扣住左卿辭的腕,另一手銀鏈閃電般揮出,勒住了崖邊一棵橫生的樹,險而又險地將兩人吊在了半空。碎裂的石塊與蟒屍落入崖下的迷霧,許久不見一聲回響。

冷汗一絲絲滲出來,蘇雲落驚魂甫定,還來不及動作,金蛇悠悠然從銀鏈蜿蜒而下,順著手臂攀上了她的肩,蛇芯傲慢地噝響,幾乎觸上她的頰。

冷冷的嬌笑在崖上響起,帶著無盡的得意和譏諷,阿蘭朵從崖邊露出臉龐,瞧著一丈之隔的兩個人。“公子,崖間風景可好?”

兩人的性命全吊在一根銀鏈上,情形實在不能更糟,左卿辭身下是萬丈深淵,空懸無處著力,全憑蘇雲落提著,他反手握住細腕,仰起頭道:“居然勞動聖女出教相送,實在慚愧。”

阿蘭朵當初有多少迷戀,此刻就有多少憎恨,恨不得將他擒回去慢慢折磨至死,哪舍得一下殺掉。“自公子入教,變故接連而生,我至今也想不出究竟為什麽,難道是與我神教有宿仇?”

左卿辭模糊地回答了一句,被山風吹得聽不清。

阿蘭朵又問了一遍,崖下的回答依然含糊,甚至多了幾聲嗆咳,仿佛被花蟒絞傷了胸骨。

阿蘭朵險些喝令奴衛將人拉上來,忽然醒悟過來,嬌聲一冷:“你若再說不清,我就讓聖蛇咬這女人,你猜第幾下她會松手?”

左卿辭見計策被看破,正要開口,忽然一滴溫熱的血落在肩上,他怔而擡眼,只見下墜時的沖力將蘇雲落的背傷扯裂了,血汩汩地淌下來,浸濕了他的手,滑得幾乎握不住。

上有追兵,下臨深淵,一只猶如附骨之蛆的金蛇在側,他的臂膀也因久懸而酸麻,死亡似乎已不可避免,蘇雲落卻是不言不語,扣住他的指掌紋絲不動。金蛇在她肩上蜿動,雪亮的尖牙頻晃,她低眉斂氣,靜得像一尊石像。

阿蘭朵仍在喝問,左卿辭已無心理會。生死忽然輕如羽毛,他靜靜地看著眼中的人,肩頭的血漬越浸越大,又濕熱,又黏稠。一聲清亮的唳叫傳來,一只灰隼自從長空掠過,激起了一刹那的猝變。兇悍的野隼是所有蛇類的天敵,金蛇再是靈異,也殘留著遠古傳下來的本能,聞得隼唳不由僵了一僵。蘇雲落敏感地捕捉,刹那間側首雙齒一合,死死咬住了蛇頸。

這一下咬得極緊,金蛇發出一聲尖銳的噝叫,劇烈地扭動起來,血翼拼命撲打。

阿蘭朵萬萬沒想到已經成砧上之肉的獵物竟然能反傷金蛇,愕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忙不叠奪過奴衛的長矛,正要投下去,一線銀光飛起,斬斷了她的發髻。

直到烏發落地,阿蘭朵才從驚悸中反應過來,駭然退開了兩步。

等她再次望去,崖樹下已經不見人,雲霧中一片白茫,什麽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