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多情惱(第2/2頁)

這蠱蟲是乘黃的秘技,一雌一雄同育,雌蟲在竹屋伏聽,雄蟲在數裏外依然能感應,翅上摹音惟妙惟肖。被她這樣一詰,乘黃指尖一擡,甲蟲飛回了袖中。

赤魃原本對中原人毫不在意,誰料這人如此長相,頓時開始擔憂阿蘭朵心神旁落,不幾日便想將人弄死了省事。然而入教畢竟是四人決議,不能無由而發,索性拖來乘黃一起窺聽,怎奈聽來聽去全無異常,此刻又見阿蘭朵一臉春風,言語回護,赤魃越發不快。“或許是滅蒙通了消息,他知道我們在誘探。”

“這人一看就是富貴出身,全無半分武功,就算如你說得有異心,入教了連門都不出,又有什麽作為?”阿蘭朵輕盈的話語帶著淡誚,“要是探出問題,你將他扔進蠱池我也不管,可如今這般捕風捉影地編排,別是生了嫉妒。”

赤魃被她含諷帶譏的一刺,氣湧胸膛。“這種不中用的男人也配我嫉妒?”

一語阿蘭朵正中下懷,她浮起狡黠的笑。“說得不錯,赤魃大人是神教頂天立地的護法,怎會無故去欺侮一個才獻上重禮的客人,否則可是丟自己的臉。”

這一次赤魃真個湧出了酸意,不過依阿蘭朵的性子,再爭下去唯有適得其反,他強忍下怒氣,僵著臉摔門而去。

阿蘭朵咭笑一聲,又瞧向乘黃,戴銀面具的男人也不多言,起身離開了木屋。

盡管赤魃千方百計查探,這位中原的公子確實不見任何逾越的舉動,即使阿蘭朵言語熱情,他也僅是溫雅有禮地應待,既不輕浮,更未顯露任何攀附之態。

這一點,對阿蘭朵而言極罕見。

她是神教聖女,生來尊貴,所遇之人不外是敬畏或逢迎,敢親近示好的極少,又多畏於赤魃。赤魃驕狂自大,盡管追慕熱烈,卻改不了拈花惹草的習慣,令她異常惱怒。奈何她年輕尚輕,必須倚仗他的扶助,不得不若即若離地敷衍。如今見這俊美的中原公子風雅高華,平和趣致,頓時生出了強烈的興趣。

神教也曾有過中原奴隸,朱厭的父親就是一個被販來的男奴,據說長相不錯。阿蘭朵一向瞧不起朱厭,更不理解母親為何會對異族人感興趣,現在卻只恨自己尚未成為教主,不得肆意而行,只能偶爾來竹樓坐一坐,短暫地笑敘幾句。

讓她越來越著迷的不僅是中原人清貴的氣質,還有他從來不用女奴,侍從悉數為男子的自律,這一點與好色的赤魃截然不同,令她備覺稱心。不過欣賞之余,她又有些疑惑,不著痕跡地用話語挑詢:“公子身邊沒有女人照應終是不便,稍後我送幾個女奴過來。”

青年只是一笑。“多謝聖女好意,卻是不必了,我喜歡清凈,不愛人多聲雜。”

阿蘭朵本是要借此試探,自然不會就此放下。“我聽說中原人有的清心寡欲,好修仙修道,難道你也是如此?”

青年微微一哂。“我並無長生之念,不過逢遭變亂,暫時無心於此。”

“我當是什麽緣故,公子已入本教,全不必再為此煩憂。”聽得這般解釋,阿蘭朵頓時釋然,心思一轉,“明日是西南最熱鬧的跳月節,萬千教眾同慶,載歌載舞蔚為可觀,公子不妨一同與宴,瞧一瞧比中原如何?”

青年神色略動,仿佛被她的言語引出向往,及至出口又抑下來“我並非昭越人,只怕有些不便。”

阿蘭朵只盼多些機會見這俊逸的公子,豈容他不去,她嬌顏含媚,帶著趣謔半嗔。“本是一年一度的節慶,萬眾同樂,公子何必多想?再說依著昭越的風俗,這一夜但凡有合心的女子,均可相求,說不準公子就能遇上能一解心懷之人。”

長眸一動,青年含笑凝了她一眼,並沒有接話。

阿蘭朵仿佛從中窺到了什麽,盈盈地笑了,心頭格外愉悅。

在她離去後,竹樓恢復了安靜,不久後,清亮的笛聲悠然揚起,在暮色中緲遠而散。

黃昏的天空,一只飛渡的遊隼張開強健的翅膀,自林尖斜斜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