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贈金蛇(第2/3頁)

阿蘭朵仍在賞玩神像,對黃金越看越愛,一條肋生血翼的金色小蛇從她袖中溜出,在神像上好奇地遊走,阿蘭朵歡喜得搔了搔蛇身,“你也喜歡金子?”

這只金色的小蛇在血翼神教被視為黑神後裔,極獲尊崇,滅蒙難得地笑了一下。“聖蛇有靈,這神像與它如此相似,自有感應。”

乘黃挑起障布甩過去覆住金像,金蛇從布中遊出來,對著乘黃噝噝地吐息,顯露出威懾之意,似乎相當不滿。

“不要被一塊破爛金子迷了眼。”乘黃冷冷道,“一出手就以重利相誘,誰知道是何等用心?”

阿蘭朵被掃了興致,生出幾分不快,不過乘黃脾氣怪,又兼祭司一職掌管神潭,不宜貿然得罪,她冷著俏顏將金色小蛇收回了細腕。

赤魃天生悍勇好戰,一不順耳就全無顧忌地嘲笑。“莫不是你在殿裏躲久了,什麽都怕得慌?不過是幾個中原人,又不是軍隊,入了教想搗鬼等於自尋死路,要殺要剮輕而易舉,能弄出什麽花樣?”

阿蘭朵本來對赤魃怨氣猶存,聽得這幾句,倒覺得他比陰陽怪氣的乘黃還是更為順眼一些,秋波掠了一眼,櫻唇半翹不翹,平添三分嬌俏。

赤魃瞧見阿蘭朵的模樣,越發激起了男人的得意,氣勢更盛。“一窩老鼠掏不垮山梁,一馱黑泥渾不了清河,你喜歡搗弄藥人,大不等人進來細細地查,有問題就扔進神潭煉成傀儡,也免了你提心吊膽。”

滅蒙點了點頭。“赤魃說得有理,再奸狡也是在我們的地頭上,料想也翻不起大浪。”

乘黃見三人主意已定,不再多言,冷哼一聲離座而去。

山中最冷僻的一座石殿正是乘黃的居所,倚山而建,一條路少有仆役,形同教中禁地。

外沿是一叢叢的藥圃,生著各種奇異的藥草,籬邊攀著暗綠色的藤,藤上棲著一種細小的毒峰,對每一個擅入者毫不留情。

澆園和掘地的是一個個僵硬的藥人,潰爛的肌膚上布滿斑點,木訥地執行最簡單的命令。

藥圃側方是一排竹屋,十余個大得驚人的陶甕覆著木蓋,裏面傳來令人牙酸的沙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動,屋角的鐵籠裏鎖著五六個氣息奄奄的奴隸。僅有的兩名啞仆在曬碾藥材,見乘黃行過,惶恐地跪拜迎接。

乘黃根本不予理會,徑直走入了石殿。

他的石殿與旁人不同,以黑色巨石砌成,高遠而雄偉。前殿的窗子極高,接近穹頂,投下一排狹長的光柱,映出了殿心。殿心正中是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大池子,盛著黏稠的暗紅色漿液,氤氳的漿氣宛如薄蒙蒙的霧,籠在池上聚而不散,氣味似腥非腥,似甜非甜,說不出的古怪,聞久了便覺眩暈。

乘黃全然不受影響,他扳動機關,隨著軋軋的傳動,從漿液中扯出了三五個被鐵索綁成一串的人,只見那些人肌肉極壯,神情木然,恍如失去了靈魂的傀儡。

他指尖一擡,一道銳勁迸出,洞穿了其中一人的手掌。被擊傷的人擡起頭,面目僵麻,目光渙散,傷口不見半點血,一臂揮過來,乘黃一閃,落空的一掌擊在地上,磚面登時迸裂如蛛網。

不等第二擊,乘黃袖尾一拂機關轉動,幾個人再度被牽入池中,血色漿液無聲地吞沒了一切。

聽見聲音,有人從後殿行出來,正是朱厭,少年的臉龐有種百無聊賴的散漫。“議得如何?”

乘黃緩步走入後殿,直到進了自己的房間才冷聲道:“赤魃那個傻瓜,看見黃金就忘了腦子,遲早惹來大禍。”

朱厭起了三分興趣。“哪來的黃金,中原人送的?”

銀面具泛著冰冷的光,透出乘黃僵淡的話語。“不錯,只怕是個釣餌,滅蒙那老東西分明是別有用心,話裏話外地引誘,可笑赤魃一無所覺,居然遂了他的意,讓中原人入教。”

朱厭歪在竹椅上毫不意外。“他和阿蘭朵一樣沒腦子,正是一對蠢貨。”

面具上的眼洞黝黑,乘黃摩挲著一把藥尺。“阿蘭朵再過不久就要正式即位,老東西大概也急了。”

朱厭現出嘲諷。“他又打不過赤魃,要是能在赤魃的眼皮底下將阿蘭朵殺了,也算有本事。”

乘黃默然不語,朱厭身形一仰,晃得竹椅前後搖擺。“管他們誰贏,我都不會好過,滅蒙勝了肯定會殺掉我,若是阿蘭朵當了教主,我大概要天天挨鞭子。”

乘黃冷冷道:“你何必去招惹她,憑你的口舌,討好兩句又有何難?”

朱厭撈起一根竹棍,挑弄籠中的竹鼠,哼道:“因為她太蠢,我瞧不上,何況她也瞧不上我。”

乘黃的銀面具一閃,倒也沒有再斥責。

“別看我和她同是一個娘,我有一半中原奴隸的血,平白就比人賤。要不是阿娘讓你護著我,怕是早死了。”大約心裏終有些不快,朱厭將毛團般的竹鼠戳得東躲西跳之後,他扔下竹棍換了話題,“乘黃,赤魃和滅蒙都有野心,你呢?忠於阿娘的話,守著神潭什麽也不插手,不怕到頭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