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不相逢(第2/3頁)

左卿辭曼聲道:“自然是要辦的,不急。”

這不疾不徐又不吐實的態度簡直愁死人,左傾懷幹脆直問:“大哥到底什麽時候回府,我讓管家來接,東西不用收了,家裏都有。”

左卿辭莫測高深地笑了笑。“這婚又未必能成,何必著急?”

左傾懷聽著不對,將畫軸撇到一邊。“大哥此言何意?聖旨已下無可更改,豈能視同兒戲?”

左卿辭慢悠悠的卷起古畫。“我若成了親,傾懷又當如何?六王的嫡女怕是無望了。”

一言戳心,左傾懷臉色都變了,半晌才緩過神。“我有幸入府蒙侯爺教導,盡管魯鈍,也明白一介男兒存世,全仗立身所為,自身當不起的榮華虛名,我不敢要,做一個羽林衛足亦。”

左卿辭看他良久,略一點頭。“我相信傾懷此言出自真心,不過就算你想退,旁人未必許。”

既然話已至此,左傾懷也不再避忌。“安華公主與我有恩,又是嫡母,我自當尊奉;可侯爺教我騎馬彎弓、兵法武略,教我立身處世為人之道,同樣是恩。若大哥不放心,我願效侯爺當年,自請從軍駐守邊關。”

左卿辭不動聲色。“父親雖是早年駐邊,誰知世事峰回路轉,反倒意外襲承了爵位。”

左傾懷聽出淡諷,心氣一急被堵得一窒。“大哥要我如何盡可開口,我立時棄職浪跡天涯也無妨。”

左卿辭避重就輕,忽而又飄開話頭。“玩笑話罷了,傾懷這般熱血意氣,竟比我更像父親青年時。”

左傾懷被他說得左右不是,氣悶難當,換了人只怕已經揮拳打上一架,偏生左卿辭手無寸力,磕碰不得,唯有尋個由頭告辭,自去找友伴飲酒散氣,至於此來的目的,早已被三堵兩繞,忘到了天邊。

左傾懷含怒而去,左卿辭全不在意,送了客人懶懶地在銀盆凈手。

白陌稟道:“公子,文思淵有傳書。”

左卿辭一個眼色,白陌抽出信箋念起來,越念聲音越慢,心驚肉跳,忍不住偷眼暗覷主人。

信中列了十余起案子,失竊的不僅有巨額黃金,更有多件價值連城的寶物,竊者行事之放肆,失物之貴重,無不轟動江南。豪族悚恐,紛紛廣招護院拳師,然而再是設防,依然擋不住妙手空空。神捕急赴,差役傾出,一個名字又一次轟動朝野。

文思淵信中已證實,下手之人確鑿無疑,正是飛寇兒。

布巾重重砸入銀盆,濺起透明的水花,左卿辭氣息冰冷。“叫文思淵過來,立刻!”

文思淵在案前頭垂得很低,經薄候一事,他對這位魔星徹底懼伏。“公子明鑒,我並未提供半點消息。一切均是她妄自而為,所竊之物下落不明,也不曾在江湖上轉賣。”

“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左卿辭冷笑一聲,聲音極寒,“她有錫蘭星葉的消息了?”

文思淵一驚,頓了一頓道:“我並未收到關於錫蘭星葉的傳聞,她從何得曉。”

左卿辭冷冷地閃了一下眸。“她這樣發瘋必然有因,文兄不妨好生想一想。”

文思淵漸漸滲汗,更不敢隨意回答,默了好一陣才道:“我實在不知,但她既是最後向西南方去,我大膽猜測,若是有失,請公子勿怪。”

左卿辭毫無表情。“說。”

文思淵定了定神。“西南是昭越之地,深山疊嶂,並非富饒之所,數年前她已去過,且在那一帶徘徊許久,最後並未帶回什麽珍寶。”

左卿辭何等心智,立時明白他未盡之意。西南若無珍寶,能讓她投注大量時間與心力的東西可想而知。“錫蘭星葉在昭越?”

文思淵哪敢隨意接口,模模糊糊道:“我也僅是猜想,也許她有發現一些痕跡,只是得手太難,不得已放棄,畢竟那裏並非善地。”

西南,昭越。

左卿辭長眸驟凝,良久冷笑半聲。“連破釜沉舟都使出來,看來是奔著血翼神教去了。”

神秘的昭越山林茂密,瘴氣密布,異常排斥外人,西南最可怕的血翼神教就盤踞在那一帶,控制著十萬大山,神秘而殘虐,死去的蠍夫人祝紅裳據傳就自神教而出,從來沒有中原人能闖入那一塊滿是蠱蟲與毒物的領域。

文思淵衍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那個美麗又沉默的胡姬或許不會回來了,那些瘋狂的盜掠,更像一場預知命運的後事,她就這樣孤身一人絕然而去,除去蘇璇,世上再沒什麽能讓她牽掛。

左卿辭氣息漸變,優美的長眸蘊著陰戾的暴怒,又異常靜默。

文思淵喉頭一顫,極力壓抑住悚恐,秦塵見著不好,立即將他送了出去。

白陌在書房門外,詫異地看文思淵幾乎是逃出了院子,驀然一抹銀光穿破窗紗,跌在廊下的石板上滾了兩滾。

定睛一看,白陌愕然,那枚一寸相思竟然被公子當棄物般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