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終成空(第2/3頁)

突然間疼痛又奇跡般的消失了,她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聲音。“再給她吸芙蓉膏,我就要你的命。”

他的聲調清淡高遠,宛如生殺予奪的神邸對著渺如芥塵的蜱蟲。瑟薇爾的眼淚流出來,絕望而恐懼,囁嚅道:“她心口痛,大夫治不了。”

這是辯解,也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芙蓉膏會讓人神思昏怠,多服上癮,但也兼具定神鎮痛之效,足以安撫她頻繁發作的絞痛。

左卿辭在榻邊坐下,按上蘇雲落的腕脈,診了一陣他放開手,白陌從身後遞上藥箱。

“她是情緒過激引發了風眩,觸動了心脈的舊傷。”他淡淡地交代,取出一枚玉瓶傾出藥丸,捏開蘇雲落的頷喂進去,取金針灸過幾處要穴,“藥稍後送過來,按方子煎給她服,敢弄花樣,你會懂什麽叫生不如死。”

無邊的懼意懾住了她,瑟薇爾抑不住地發抖,左卿辭不再理會,他的視線望著榻上的人。

沉睡的胡姬異常憔悴,睫下有兩抹烏青,有種奄奄一息的頹靡,芙蓉膏帶來了短暫的放松,她睡得很安靜,細頸半斜,鎖骨分明,顯得單薄而孤弱。

看不清長眸是什麽神色,左卿辭停了一刻,起身離去。

屋內恢復了寂靜,瑟薇爾驀地癱軟,渾身的冷汗湧了出來。

隨著傷勢逐漸好轉,蘇雲落飄在深淵的意識也一點點回到了軀體。

仿佛有些細微的變化,比如安撫靈魂的甜香消失了,烏黑的湯藥開始有效,寢前的一碗總是能讓她睡得很沉;又或是瑟薇爾一改過去有意無意的刺激,絕口不提左卿辭。

心口的絞痛止息了,然而蘇雲落還是在消瘦,喉間仿佛哽了什麽,讓她很難咽下食物。

瑟薇爾的目光越來越憂心,從侍女手中端過琉璃碗,叉起一塊蜜瓜喂給她,她盡量張開口,剛咬了一下就忍不住,吐在一旁的銀盆裏,虛弱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她能硬撐著灌下去的,只有藥和一點粥。

金發美人嘆了一口氣,正要去取藥盞,身後傳來一句低語:“瑟薇爾,謝謝你。”

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氣弱遊絲。瑟薇爾心頭一酸,她還記得這只雲雀初見的樣子,靈活矯健,無所不能,無懼君王和萬千精騎,她轉過頭勉強一笑。“你要快點好起來,男人算什麽,到處都有。”

剛出口,瑟薇爾又打了個寒噤,那個男人真的會放過她?即使已經被賜了婚,那人依然毫無顧忌,將一切控在掌中,根本不容旁人染指。轟隆一聲驚雷炸響,砸下了幾個雨點,院內樹影搖動。左傾懷瞧了一眼天色,擡手將窗扉扣上。“這個時節怎麽還有雷,也是奇了。”

晴衣本覺得心裏悶,倒是希望風吹一吹才好。“也不知大哥現在做什麽,他再過幾個月就要娶妻,我怎麽覺得他一點也不歡喜。”

左傾懷任了羽林衛,事情異常繁雜,近半年忙得腳不沾地,夜裏沾床即睡。習慣了卻覺得這樣的日子極好,不必再聽安華公主的訓辭,也不必在面對左侯時愧疚難當。

眼看左卿辭即將與沈國公府聯姻,襲爵之路更穩,左傾懷也知自己逆了安華公主之意,前途已然無望,心境反而一天比一天坦蕩,覺得終身做一個羽林衛也無不可。因在宮中值宿無法擅離,他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甚了解,只知賜婚一事似乎是沈國公府所求。“沈小姐要是真有你說的那樣好,大哥怎會不滿意?”

左晴衣說不出來,隱約終是不安,懨懨地嘆了一口氣。“二哥還是說說威寧侯是怎麽回事,怎麽就出了意外?”這件事左傾懷碰巧知道得很詳細,那一日羽林衛任翼護之職,他正好在場。一年一度的冬狩,天子行獵,文武百官皆有參與,正是男兒一逞勇武的時機,隨扈中諳熟弓馬的無不摩拳擦掌,著意在禦前一顯身手。

他還記得威寧侯騎的是一匹神駿的棗紅馬,負箭引弓準頭極好,很快已獵獲了不少。“薄侯原本行獵順暢,未出一個時辰已獵了十余只稚雞野兔,誰知竟在林中碰上了一只兇性大發的熊,熊皮厚重,難以射穿,它緊追著侯爺不放,坐騎驚嚇過度,竟然將侯爺摔下來。侯爺雖然奮力相搏,奈何野熊兇蠻力大,終是受了些撕咬,若不是其他人及時趕至,只怕性命難保。”

左傾懷將當日的情景說得活靈活現,晴衣明眸圓瞪。“冬狩怎麽會這樣驚險,那一日大哥也去了?”

“狩獵本就有風險,之前明明已敲鑼鳴山,將大型的兇獸驅出,偏巧那只熊意外闖進來,為此外圍的護衛還受了責罰。”左傾懷詳細地解釋了一番,又道,“大哥雖也去了,不過並未佩弓,一直與人群在一處,安全自是無虞。”

左晴衣又生出另一個疑惑。“薄侯傷得真有那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