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誰為雄(第2/2頁)

這般率性的理由如何說服得了沈曼青,她隨即駁道:“師叔當年已領悟了劍氣化形之境,不受兵器所制,遠非你我修為可及,何況屠神蟄伏多年,精進不可計數,貿然相較,無異以卵擊石。”

殷長歌對沈曼青歷來敬重,極少針鋒相對,這一次不肯輕讓:“明日是最後一日,難道就放他在台上猖狂,欺我正道無人?”

“那也好過看你送死。”沈曼青的聲音也利起來,秀顏如風侵嚴霜,“如果你有應對之策,我拼著師父責罵也不會攔你,你捫心自問,勝算可有三成?”

殷長歌的臉龐交織著不甘與郁憤,卻沒有再接話。

左卿辭安靜的旁觀,直到兩人的沖突沉寂後,他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長眸掠過窗外,看向遙遠的虛空。有這樣一位強橫的勁敵現世,那個一心念著鶴尾白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蘇雲落聽說了盛會的變故,她不關心勝負,只在反復思考一旦屠神獲勝,該如何從對方手中竊出靈藥,孤身獨行的魔頭是最難纏的目標。試劍大會的最後一天,她隨左卿辭上了孤峰,與數萬名沉默的武林人一起,等待盛會的終結。

即使屠神強大至斯,武林中從來不乏勇者,然而那柄漆黑霸道的長鐮,絕不是輕易能擊敗。

落雁刀、青城劍客、金鞭太保,亡。

當金鞭太保被屠神的長鐮一揮兩斷,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靜。血泊裏翻滾的半截殘軀發出嘶啞的呻吟,成為無數人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第一場對戰開始之前,威寧侯已經替瑯琊郡主放下帳簾,隔斷了血腥的場景,唯有嘶號和慘叫遮不去,聲聲清晰入耳。郡主盡管極度不適,仍是力持鎮定,婉拒了威寧侯護送下山的好意。

全場鴉雀無聲,空氣仿佛凝固了,屠神的長笑冷唳而狂傲,如寒風卷過山巔,他花白的虬髯踞張,立在台上高大魁梧,粗糲的臉龐帶著跋扈,聲如金石撞擊。“還有誰敢上台?”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唯有陣陣松濤在天風中翻響。

屠神桀聲厲笑:“放眼天下,竟然再無英雄?”

台下的殷長歌身形一動,被沈曼青按住。

屠神又一次縱聲長笑,膨脹的快意讓他愈加張狂。“少林、點蒼、崆峒、青城也就罷了,正陽宮都無人敢應?”

殷長歌目光冷厲,指節緊扣,手背青筋湧起。

“不要中了激將,今日他存心要拿各派人頭一洗聲名。”沈曼青壓住他的肩低聲而勸,“回頭自有法子收拾他,不必急於一時。”

寂寂多年,一朝得意,屠神豈會就此罷休,獰笑道:“全是一點血性都沒有的龜孫王八!玩什麽刀劍,不如回去一頭撞死。”

台上口沫飛濺的嘲罵,台下是一片難堪的安靜。

瑯琊郡主的臉色極其蒼白,威寧侯皺了皺眉出帳,遙遙對沐府家主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結束令人不快的僵局。一場轟轟烈烈的盛會如此收場,只怕今後無人願意提及,沐府家主的臉色難看,卻又無計可施,捺住沮喪勉強邁步。

“一群窩囊廢,只會抱著掌門的大腿發抖,呸!等我一個一個門派殺過來,第一個就是正陽宮!告訴金虛子這個廢物,要麽把蘇璇的屍骨拖出來燒了,要麽等我去天都峰把他的徒子徒孫砍幹凈!”

沈曼青腦中嗡的一響,絕望地閉上眼,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

殷長歌氣血激湧,震開她的手,拔出她腰畔的輕離掠上試劍台,半空中長劍厲震,劍嘯如刺。“老匹夫!敢辱我正陽,拿命來!”

休葦張狂地道出蘇璇兩字的同時,蘇雲落的臉也變了,擡手摘下了冪籬,秀白的臉龐冰寒淩厲,幽暗的瞳眸沉沉盯著台上狂言的身影。

殷長歌縱身上台,她的神情不僅不曾放松,反而更為凝肅。

孤峰之上,萬人寂靜,唯有天風吹過的呼號。